邵管家取来男人的外套,罩在那具冰凉的躯体上,那人攥着许汐白正在输点滴的苍白手背,指尖摩挲着。
“……邵伯,我这里好疼。”
肖钰蓬遮盖着半张脸,趴着的那块被子濡湿一大片,身子抖着。
他捂着心口的位置,眼神凝滞,嘴里念着:“我是不是有病……知道他身子弱的、不该打的……我什么都做不好,连亚当也养不好……可能我娘都是给我克死的……”
谁都没邵明更清楚,肖钰儿时泪腺有多达,胆小怕事又心思敏感,刚将这个小少爷带到现在的府邸照顾时,他每天都在愁。
走路左脚绊右脚摔着了要哭,没能抢到许氏铺子刚出炉的杏仁糖要哭,就连院里那黑狗被追累得吐白沫,小少爷以为狗要死,又大哭一场。
“……呵,我多久没见过你掉银珠子喽,难受了?”
男人艰难喘息道:“……嗯。”
“阿钰,我问你啊,要是你突然遇到个上来就贱骂你殴打你的恶棍,你喜欢的起来么?”
邵管家宽厚且长有老茧的手掌落到肖钰头顶,轻缓地抚摸了两下。
男人嘴角向下,半会儿吐出几个字:“不喜欢。”
因这几天府邸主人神志消沉,店里频频来信都堆积成山,居室里被糟蹋得如同狗窝。
邵管家一心急于少爷不吃不喝的情况,连狗都顾不上,这不,亚当自己衔着饭盆跑到屋里趴下了。
“呜汪、呜……”
饿了几天,亚当那原本鼓鼓的肚皮肉眼可见地瘪下来,乌黑油亮的皮毛也蒙了一层灰涩感,它的姿势和肖钰如出一辙。
“当年许老爷送了你这条小黑狗,我倒是挺感谢他。按老夫所言,许氏的名声都是被他后来娶进门的夫人给败坏干净的……许老爷为人,真没得说。”
肖钰唯独就爱吃许氏的糖,一有得闲就拉着邵管家过去,次数多到那时总店里的店员都对肖钰和他这个老头眼熟。
私生子一事老爷不让外传,老管家自然守口如瓶,所以没自报家门,都身着朴素长褂去的。
“那天许老爷一进院子里,看到这条浑身乌黑肚皮雪白的狗,对你我的态度都好了。”
“嗯……”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脸色跟死人无异。
“店里营计不佳,得您出面处理,不然那两个店长浑身乏术也无力与帮派的人打交道。”
肖钰心里似有蛇胆翻腾,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泛红的眼圈下暗沉更深,用略带几分自嘲的意味道:“邵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他平安无事醒过来。”
那张俊朗的脸上写满憔悴,语调也不像平日里固有的傲倨。
虽然这样说,可肖钰清楚府里这一大家子人都需要生火吃饭,自成年起肖仲海就要求他自力更生,有多大本事,养多少人。
前期投进去的钱全用来开采新矿,选的是最好地势,还为了作品能冲击国际奖项预备筹办第二次展览会。
“其他店呢,能否正常经营?”
邵管家:“其他商铺、租赁出去的地盘都无碍,那群人就是盯着这两家店来的,因为老爷给您的任务是这个。”
说是任务,不过就是换种好听方式的刁难。
这些年,肖钰也为其父亲谋了不少财路,只是中规中矩的传统商道看不出巨大优势,也大多被洋人政府一手管辖。
他愿意接受,可能受了母亲影响,单纯喜欢翡翠这种沪城老物件,想做出新花样能与洋人的工艺去比拼。
肖容钧岂能真让肖钰做出成绩?
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指不定哪天就一蹬腿驾鹤西去,到时候牵扯到分家问题,肖家历来都是靠实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