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从来不是一个骄傲自大的人,但也还不曾对着谁妄自菲薄过,作为一个女孩子、女人,她长相颇佳、性格讨喜,也算有点特长和学识,当然有能吸引异性的资本。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说喜欢的时候,会觉得——我何德何能?
谢承景还是维持着生硬的表情,就算会为苏桐心疼、会因为亲密接触而羞涩也让人难以看出来,但是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从来都是变幻莫测的,可能一次等待就会就此错过,他不吝于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也完全觉得他们之间会开花结果。
他直视着苏桐,讲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好听:“我不是爱说话的人,也不太会说话,但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古人都知道向往美好的事物是人类的通性,除了天生有特殊癖好的人,大多数人都不会去喜欢看起来就很丑陋的东西。我知道你长得非常美丽、很让人赏心悦目,气质也让人觉得很舒服,我只是一个凡人,的确也会喜欢你的外貌,但是,我也不止是喜欢你的脸而已。当你的长相变成现在这样子的时候,我不会审美观扭曲地觉得这样子很漂亮很动人,但是也不会因此就变得不在意你。
他眼眸深黑,里面倒映出的依旧是苏桐现在丑陋到近乎可怖的脸,“如果你那样想我,那不止是侮辱你自己,而且更是在侮辱我。”
人的心永远都是软的,容易被打动、也容易被刻下痕迹,谢承景的话几乎就直接触动到苏桐心里最深处的地方,苏桐看着他坚毅的脸庞,视线不由自主地在他的唇上停了一下,就又乱了心跳,好像那种微凉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唇间,于是又立马移开视线,点点头,诚挚地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苏桐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谢承景的在意和照顾,并且在内心深处很害怕会失去这些,对大部分飞人来讲,谢承景的地位都太高、给人的感觉几乎是无所不能的,让她一直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放在比他低太多的位置,才会这样患得患失、几乎不像以前的自己。
谢承景的意思是想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在意和喜欢没有那么肤浅,不会随随便便就消失,想让她变得不那么诚惶诚恐。任何人的喜欢都值得被好好珍藏、妥善安放,被谢承景这样优秀的人的喜欢更可以说是一种荣幸和幸运,苏桐应该报以感激,并认真地考虑自己是否有同样的感觉,是否能接受这份心意,却不应该把它当做一种沉重的压在心头的负担。毕竟人心是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就算以后失去谢承景的喜欢了,生活还是要继续,不过继续得悲惨凄凉一些罢了,最严重也不过是甚至被他憎恶了,然后就再也没有以后罢了。
但是要是只不过因为以后可能的悲惨,而现在就过得自哀自怜,就太过因噎废食了。
这样一想,自己只是凡夫俗子,会不安也是人之常情,苏桐倒看开了一些,既然有些事情不在你掌握之中,那你如何为它劳心劳神也是枉然,不如顺其自然罢了,便道:“你说得很对,我的确不应该这样想,这太看低你,也更太看轻我自己了。”
说完又觉得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暧昧了一点,谢承景紧盯在她脸上的目光明明没有很明显的情愫,充其量不过是比以往柔和了一些,完全没有像苏桐以前的任何追求者一样热情似火或者情意绵绵,却让她的心慌意乱,心跳根本平静不下来,这样的感觉完全让她没比刚刚更没有安全感,连忙道:“你还说你不会说话,我觉得其实你很会说话嘛,只不过平时不爱说而已,真要说的时候可是很雄辩的啊。”
谢承景愣了一下,之后居然坦然受之:“当然。”
这下轮到苏桐愣了,没想到谢承景竟然会承认啊,果然其实谢二少内心也是很骄傲的,大概觉得他想做的事情只要拼尽全力就没有做不到吧。
接着谢承景锲而不舍地又问出了最初的问题,“你脸上这样子,会疼吗?”
他一直只用“这样子”来形容苏桐的脸狰狞可怖的现状,苏桐摸了摸自己的脸,起伏的小疙瘩触感有点奇怪,本来想敷衍一下,但在谢承景炯炯的目光中,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刚开始没感觉,后来有一点灼痛,最严重的时候又疼又痒,不过那段时间过了就又没有什么感觉了。”
“应该疼一下的。”谢承景冷眼看她。
“诶?”苏桐不明白,怎么刚刚还是很关心自己的不太符合二少一贯风格的温情风,突然又这样对自己的疼痛冷眼旁观的样子。
谢承景自顾自说着:“我很生气。”
他眼神很严肃,语气很冰冷,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格外的温暖:“明明我这样在保护你,你却完全没有好好注意保护自己,在我没发现的时候就让自己变成这样子。不疼一下,你怎么记得住教训?”
苏桐脸差点绷不住地红了,怎么今天二少突然变得好会说话了的样子,悄悄瞥了他好几眼,也没发现他哪点和平常不同,就只能受教地道:“这件事的确是我疏忽了,平时其实还一直小心着,只是当时拍完李柔嘉死之前的戏有点太情绪激动了,觉得林姗姗不会害我,就没想那么多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谢承景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脸明摆着四个字:知道就好。接着道:“我在过来的路上已经让人去调查了,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
“扣扣。”门外有人敲门,熟悉的王陆的声音:“二少,我把饭菜拿过来了。”
“进来。”谢承景应声,又叫苏桐:“不管怎样,累了一天了,先吃东西吧。”
于是王陆拎着一个大提盒进来了,见到苏桐的时候还是难以避免地惊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很自然地对苏桐微笑了一下,就恢复了公事公办的面无表情。
谢承景指指左边房门:“去起居室吃。”
这次病房是王海去开的,可比苏桐在w市自己开的好多了,基本就是个功能齐全的套房了,一间病人的消毒良好的主卧室,两间陪房卧室,吃饭休息的起居室、招待来探病者的客厅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颇宽大、摆着数盆生机勃勃的盆栽的阳台。
苏桐除了皮肤变得凹凸不平、乍看之下可止小儿夜啼,似乎就没什么问题了,貌似动手的人就只是想毁苏桐的容而已,不过这也很好理解,对于一个大多数容貌过人的女人来说,容貌尽毁几乎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不过她没其他问题也就不用卧床了,自己跟着王陆和谢承景去起居室吃饭。
老实说苏桐还真的有点饿了,王陆把餐具拿出来她就进入了嗷嗷待哺状态,她本来以为饭菜是在外面饭店或者私房菜馆打包的,一边帮忙盛饭,一边看着王陆一盘盘把菜拿出来,却惊讶地发现菜的卖相虽然不是惨不忍睹,但是真的一点都不好看,只是看起来应该还能入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