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霞略有伤感地说:“我觉得我们这帮人在一起挺好的,真舍不得和你们分开。你说怎么到要散伙了才现这一点呢?前两年半我们都干嘛去了?”
艺婷举起杯笑着说:“前两年咱不是还没混在一起吗,呵呵呵呵……来,来,喝一个,希望咱友谊长存永不散。”
乐为、建国也举杯:“所以要珍惜这最后不多的日子呀!来来来,敬我们美好的过去,也敬我们更美好的未来……”所有人都举杯附和,脸上挂着笑容,心中各有所思。
是啊,这难得的最后相处的日子是该好好珍惜!所有人都知道,可元旦晚会仍旧是个组不起来的散摊子。在大组织里,个人想法改变不了整个组织的行为惯性,无论我们每个人多么想珍惜,也改变不了元旦晚会散摊子的“定局”。那在我们这几个人的小团体里呢,要怎样珍惜?放弃小争执、不吵架是必然的。除此之外呢?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吗?那样我们都还会有将来吗?继续埋头书山题海吗?那样我们还有相处的时间吗?将来还会有回忆吗?
道理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各有各的理,无从抉择。
饭后支牌桌的支牌桌,吃零食看碟的吃零食看碟。建国与丁静“绑定”式地出现在这屋里的书架后、牌桌旁、茶几边、沙上等等任意角落;何斌和艺婷这对牌桌上的搭档口无遮拦地互怼,笑闹声不断;曹婉身边从不缺乏追随者和仰慕者,无论男女,此时也不例外。一切和谐得就像日子已这么过了几百年。
看着眼前这群人,我思绪变轻,渐渐脱离躯壳开始神游。眼前的快乐是一时的,还是会永久?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这帮人高考以后还会相互联系吗?分别是注定的,要与我分别的不只是他们,还有一个人。要给那个人回信吗?如果要回,该怎么写?
昨晚,我把信从头至尾,按分析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的方式仔细研读了好几遍,那封厚厚的信里除了解释他那天为什么逃课,就是道歉,说不该冲动,不该逃课。我告诉过他,这并非我决定封存一切的理由。那还有回信的必要吗?能说些什么呢?
有些要告诉我的话会隐藏在那本书的故事里吗?为了确认没有遗漏有效信息,我把那本书翻了又翻,甚至躲在被窝里打手电看了大半夜。于连在精神和肉体上欺辱雅娜,背叛她和别的女人鬼混的悲惨现实主义故事把我彻底弄懵了,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莫非他要告诉我:男人都是不靠谱的渣渣?如果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回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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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oo年12月31日……星期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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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沉浸在柔弱无法自保的雅娜对于连的暴力和冷暴力不奋起反抗的意难平中,一阵清脆的门铃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等了会,没人开门,看来爸妈都出去了,我艰难地拖着身体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随便套了件外套去开门。掀开门帘,陶然站在防盗门外。这一瞬,我睡意全无,束手无策,隔着门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说:“不欢迎我吗?”我才反应过来,把他让进屋。
天啊!幸好家里没人,不然我怎么跟爸妈解释他的出现?我借口洗漱,赶紧躲进卫生间,脑子里一边飞运转想该怎么应对,耳朵一边注意着他在客厅里的动静。他在沙上坐下后就不再有声音。我磨蹭着,许久,也没理出什么头绪,只觉得他上门是客,这么把客人晾在客厅里不太礼貌。束手无策的个人情绪终究没斗争过常年繁文缛节的驯化,我硬着头皮从卫生间里出来,端茶递水,按礼招呼“客人”。
“我来这儿,你这么吃惊,是不想见到我吗?”他先开了口。
“哦,不,不,不……”他的出现是在我脑海里想象过多少回的,可这是不能说出口的,也不敢想让它真实地生在生活中的,“我是怕……”我怕爸妈看见问起什么我没法回答,可这也不能说。一向口齿伶俐的我此时语塞,望向他,看见他眼里的笑意,我知道不用解释什么了,放松下来笑着反问道:“你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他从怀里拿出个彩纸包好的小盒子递给我:“元旦快乐!”他见我要婉拒,语气伤感而坚定地补充道:“这有可能是我们一起相处的最后一个元旦了,不能不收!”见拗不过他,我只好接过盒子,放在身边的茶几上。
“我给你的信看了吗?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他继续问道,目光灼灼。
“哦……”我点点头,目光移像一旁的茶几,不敢看他。良久,我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真的!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也和你想的一样!只是现在高考在即,变数太多太大,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封存起来,等高考结束后再说。如果你觉得时间太久,不愿等到那个时候,你也可以选择忘记,就当一切都没生过。”一口气说完这些,我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他眼中的忧郁顿失,焕出无尽的兴奋和欢乐道:“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笑着点点头:“在高考结束前,我们只是同学和好朋友。”
“你想考哪里的大学?想学什么专业?对之后有什么想法?”他问。
“呃……目前还没什么明确的想法。我原来是想考军校的,现在眼睛近视了,估计体检过不了,而且听说部队里面都是要有关系的,像我们这种没关系的肯定很难进。也不知道到时候考出的分数能上哪里的学校,不过我想以后去西北支教或者支援西部建设。你呢?”我畅想着理想化的为国奉献的未来,似乎在那种自我牺牲中能找到巨大的满足和存在感。
“我现在也没什么想法,到时候你考到哪,我都跟你一起!”从没见过的灿烂在他脸上泛滥起来。
“好!那就说定了哈。这算是咱俩间的一个约定吧!”看见他的笑,我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下,转而看向茶几上他拿来的那个小盒子,学着他的样子笑着说:“这有可能不是我们共渡的最后一个元旦,我借花献佛,把它当元旦礼物送给你,不能不收!”
他听闻此言,更是开心溢于言表,痛快地收下了那个我也不知是什么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