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疼,姨娘不爱,主母漠视,顾夏作为家里最不受宠的庶女,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相赠,甚至没人事先告知她今日需要准备礼物。顾夏只能讨巧,将自己亲手绣的帕子赠予顾盼。
明明是最上不得台面的礼物,却意外地得了顾盼的青睐,顾盼对顾夏给的帕子爱不释手,话里话外地夸奖顾夏,还将顾夏的位置安排到自己身边。宴席上,顾盼温言好语不断,做足了长姐风范。
顾盼作为嫡女,惯来瞧不上家中庶女,这样突如其来的示好令顾夏惶恐不已。
果不其然,家宴结束时,顾盼状似无意地对祖母说了句“五妹妹娇俏可人,盼儿甚是喜欢,来日若能得五妹妹常伴左右就好了”。
就这么一句,只因这么一句,祖母和嫡母便做主毁了她的亲事,用手段逼迫她未婚夫上门退亲,并将她的名字加到长姐的陪嫁名单中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官宦家族里的庶女,位卑言轻,嫡姐一时兴起就能决定她们的一生。
至于她的未婚夫……
一个家道中落的秀才,又如何能与尚书府相争?
想到这,顾夏眨了眨眼,忍不住眼眶湿润。
锣鼓的声音突然又大了起来,想来是载着新娘的八抬大轿也出门了,主街上的热闹声音不断传来,顾夏怔怔看着面前的红色轿帘,只觉眼前鲜红一片。
灯火昏黄,朦朦胧胧。
这朦胧的红在她周遭织起一张雾濛濛的网,而她就是这网里的鱼,不得动弹,也无从解脱。
从尚书府到瑞王府的距离不算近,坐轿子也要走上半个时辰。
顾夏乘坐的轿子虽然简陋,走得却很平稳,一路上,顾夏几乎没受什么颠簸。
迷迷糊糊间,顾夏小小地眯了过去,这阵子她心事重重一直没有睡好。
等到有人在外头叫她,顾夏才睁开眼清醒。
“姑娘,姑娘,我们到了……”是小叶的声音。
顾夏闭了闭眼,将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正想下轿,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嬷嬷给扶了住。
“主子小心。”那嬷嬷满脸堆笑地搀着顾夏。
主子?
这个称呼,令顾夏怔了一怔,好半晌才就着对方的手,走出轿子。
“多谢嬷嬷。”
“奴婢姓朱,主子可以叫奴婢朱嬷嬷,以后奴婢就是主子您院子里的管事嬷嬷了。”
“那以后就有劳嬷嬷了。”顾夏勉强笑了笑,尚书府没有给她一分银钱,就连她自己平日存的那份也莫名其妙地丢了,以致她连打赏管事嬷嬷的银子都拿不出。
“主子这边请。”朱嬷嬷似乎并不介意,迎着顾夏往内走去。
轿子停在王府的侧门。
月华如水,台榭沉沉,梧桐疏影斜入檐下。
顾夏看着张灯结彩、红绸满布的侧门停了一瞬。
王府娶亲,果真面面俱到,竟连这不起眼的侧门都装饰的如此上心。
跨过台阶,穿过长廊,朱嬷嬷领着顾夏进了新房。一路上,顾夏始终低着头,像个木偶似的,任由朱嬷嬷领着,让走哪走哪。
直到进入房间,朱嬷嬷象征性地关切了几句就先退了下去。
顾夏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起新房的陈设。
这一看,顾夏愣住了。
屋子里处处皆是代表喜庆的红。
墙边的高案上贴着两个大大的“囍”字,一对红色龙凤烛正孜孜不倦地烧着,烛台旁边放着两个铺着红绸的铜盘,里头摆满了桂圆、莲子、红枣和花生,寓意着早生贵子。
夜风徐徐,烛光轻晃,摇落一地璀璨斑驳。
顾夏迟钝地眨了下眼,她有些疑惑,一个媵妾的房间也需要摆这些东西?
顾夏不想多瞧,也不愿多想,迳直走到半开的窗缝下吹风。
离得近了,院外婆子的说话声随着夜风,不高不低地传进耳廓。
“花轿进府了?”
“早就进了,我刚刚只是走过看了一眼,就得了一份赏钱,不愧是顾尚书家的嫡长女!”
“真的吗!那我也要去领。”
“晚了,新娘已经拜完堂回新房了,你现在去打扰得到的可不是赏钱,是一顿打。”
“哎,都是屋里这位的错,要不是为了守着她……你说都是尚书府的小姐,她怎得这么小气,我等了她这么久,她连一个铜板都没赏我。”
“一个庶女,你指望她?”
“我不是指望,我……”
“行了,咱们也就是过来守她一晚,别抱怨,仔细被朱嬷嬷听见了,扒了你的皮。”
“也不知朱嬷嬷是怎么想的,一个媵妾,还上心了。”
“还不是看在她是世子妃妹妹的份上,毕竟是跟着世子妃一起进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