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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第1页)

从清明节回到海州后,因为开海之初事务繁多,邵家人便一直没有回岛,到七月初时,天气越发炎热,孩子月份大了,明雪霁的肚腹高高隆起,有了新的、全然不同的体验。

刚开始那么让人惊喜慌张的胎动如今渐渐习惯了,隔段时间总会来上一次,与一开始几乎觉察不到的轻微动作相比,现在每次胎动都很明显,肚子会突出来一块,动静大的时候还会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通乱走,就好像孩子在里面嬉戏玩耍似的,让人又欢喜,又爱怜。

所有的一切都向她表明,他们的孩子正在茁壮成长,再有几个月,就会跟他们见面了。有时候午夜梦醒,有种做梦般不真实的感觉,真好啊,一切都那么让人欢喜,一切都好起来了。

水晶帘一动,元贞走了进来,他家常穿着绛纱单衣,俊朗的脸上带着明亮的笑意,唤她:“簌簌。”

明雪霁看见他唇边深深陷下去的酒窝,心里一阵爱意。在一起这么久了,看过这么多次,依旧这么贪恋啊,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他的眉眼,他的一颦一笑,还有这小小的酒窝,一切都牵动她的心,让她时至今日,依旧不由自主为他沉醉。

起身迎他:“你去哪里了?”

月份大了以后他越来越紧张,几乎是形影不离地陪着她,州中许多想要拜见的,甚至连来商议公务的官员他都不见,如今谁不知道王爷王妃伉俪情

深,王爷为着王妃的身孕放下所有的事情,一心一意待产?所以他今天忽然出去这么久,很让她好奇是去了哪里。

元贞不等她站起来就伸手扶住,小心翼翼带她坐下。八个月的身孕了,她如今肚子高高的,行动明显不方便,他看一眼都觉得紧张,生怕她有一丁点闪失:“你猜?”

扶着她在大软椅上坐好,特地比着她的身量打的椅子,宽大安稳,软硬适中,扶手上衬着软垫,靠背上也是,累了时向后一靠就可以小憩,元贞便挨着她坐在旁边的脚凳上,他身量高,肩背宽阔,便是坐得低也比她高出半个头,此时伸着两条长腿垂着手低头含笑地看她,却像一头慵懒的豹子。

那种爱恋的感觉汹涌着又来了,明雪霁仰着脸,侧面是柔软流丽的弧度:“我猜不出。”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元贞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柔软的笑。

今天什么日子?七月份,挺热,不是他的生日,他的生日也是冬天,比她晚,也不是什么节令,那么是什么日子?明雪霁猜不出,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呀?”

元贞笑着搂住了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并不会碰到她的肚子,他低着头,鼻尖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明雪霁感觉到热烘烘的暑气,是他从外头带来的,他额上有很淡的汗意,他应该走了一段路,到底做什么去了,有这么神神秘

秘问她这个问题?

靠在他怀里问他:“到底什么日子呀?”

听见他轻快的笑声,像清风吹过松林,簌簌的响动,他抚着她的头发,带着点顽皮,弄得她头发都乱了:“你忘了?去年这个时候,在那个山洞里……”

他忽一下挪过去,轻轻咬住她的耳廓:“我抱了你。”

脸上刷一下红透了,连耳朵上都是,原来如此!羞耻着酸涩着,又欢喜着,觉得眼睛热热的,声音也发了颤:“你还记得呀?”

其实当时并不记得,毕竟那次,他并没有料到会走到这一步,是后来留了心以后,再去翻当初进宫的留档,确定了是今天。元贞轻轻又咬一下,唇舌间湿湿的,弄得她小巧的耳廓也有点湿,怎么能想得到呢?当初觉得那样懦弱无用的人,当初抱着叵测的心思撩拨的人,如今竟成了长在心里的软刺,稍微一扯,剜心的疼。

于一刹那间,忽地涌出浓烈的,分不清是爱是怜还是愧的情绪,紧紧搂着她:“簌簌,对不起。”

对不起当初那样轻视你,对不起当初怀着恶劣的目的接近你,对不起当初拿你的清誉和后半生做赌注,却从不曾在意你会如何。元贞在她耳边低低说着,他还欠她一个道歉,虽然来得迟,但他从不曾忘记,一直在等个合适的机会向她说出。

明雪霁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在为什么道歉,一刹那间前尘往事如烟般掠过,留下的

,是绵绵不尽的情意,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下:“没事的。”

如果不是他一时起意,也许她早就死了,怀着一腔恨怒,孤独凄楚地在地底下,她不怪他,更庆幸他们能一起走到今天。

“簌簌。”元贞回吻她,心中一片安稳,她可真好呀,他真是爱极了她,积了几世的福报才能遇见他,让他这不信鬼神的人,都想要跪在佛前,祈祷来世还能遇见。

帘外的冰山丝丝缕缕散着水雾,窗下的荷花无声无息送着清香,两个人紧紧拥抱着都没有说话,贴得近了,明雪霁能感觉到他单衣之下鼓鼓的一块,似是藏着什么硬硬的东西,稍稍抬身看他,元贞也觉察到了,手塞到怀里:“是不是硌到你了?”

“没有。”明雪霁看见他手里握着一个东西往外取,是什么东西呢,让他这么郑重其事地藏在怀里。

拿出来了,是一个锦盒,他双手托着到她面前,得意地笑,酒窝陷成一个甜蜜的窝:“你看。”

盖子打开了,满眼珠光让人目眩,明雪霁惊讶着低头,认出了从前曾属于母亲,后来属于她,又被卖掉当掉的许多件首饰,珍珠簪子、耳坠,瑟瑟石的璎珞,红宝蓝宝的戒指、发钗,她许多年不曾见过,以为永远失去了的东西,如今在他手里,失而复得。声音颤着,眼睛热着:“松寒,你找回来了?”

怪不得他今天竟然出去了,怪不得他回来时带着一

身暑热,他是为了给她找这些东西,为了在这一天,他们相遇的这天,给她一个惊喜。声音哽住了:“松寒。”

元贞看着她,几分怜惜,几分得意:“这大半年里又找回来许多,剩下还有些,我继续找,肯定能一件不少地给你找回来。”

便是找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曾经支离破碎的人生在遇到他以后,一点点拼凑完整,甚至比从前更加圆满,她已经,再没有什么缺憾了。

紧紧拥抱他,亲吻他:“谢谢你。”

“谢什么,”听见他带着笑,轻快的回应,“你我夫妻,跟我还说什么谢。”

是啊,他们是夫妻,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不是么。明雪霁贴在他怀里微闭着眼睛,真好呀,真想就这样生生世世,永远和他相伴着走下去。

夏日的夜来得晚,酉时跟前帘外还恍恍惚惚有点明光,因着怕热,屋里只点了一支烛,蒙蒙的光线,孩子月份大了,明雪霁近来总容易犯困,在灯下看了一会儿书便打起了盹儿,恍惚中觉得有人走近抱起她,便是不用睁眼也知道是元贞,便只是安心地在他怀里,由着他抱她进了卧房,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解了衣服,换上轻软的寝衣,明雪霁半梦半醒间,觉察到他给她盖上了薄薄的丝被,他轻手轻脚出去了,挪了蜡烛撤了冰山,又放好帘幕,他如今服侍她特别熟练,总让她觉得抱歉,他那样尊贵的人呢

,却肯为她做这些琐碎的事情。

然而他们是夫妻,世上最亲密的人,他愿意为她做,她也喜欢他这么做,那么就不必歉疚,不是么。

恍惚中觉得他回来了,已经洗漱过了,带着好闻的澡豆香气,轻轻挨着她在床外睡下。近来孩子月份大了,他便是着急也不来闹她,睡觉时怕碰到她的肚子还总是留着点距离,明雪霁迷迷糊糊地想,还有两个月呢,他对那件事从来都要的多,这下子忍得很辛苦吧。

昏沉中带着笑,为了孩子,委屈做父亲的了,等孩子出生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他。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海州的夏夜闷热潮湿,因为怕着凉并不敢用冰,微微出了汗,不知不觉掀了被子。

元贞还没睡,听见动静连忙睁开眼,伸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没多会儿她又蹬开了,元贞有些无奈。她睡相一直很好,从前从不曾这样的,因为有孕以后比常人容易怕热,又因为近来肚子大了连翻身都不方便,所以她这些天夜里总睡得不太安稳。心里越发怜惜起来,海州诸般都好,唯独夏天炎热潮湿,很是难熬,她可真是太辛苦了。

拉过被子重新给她盖好,侧身向她,拿起扇子轻轻给她扇着,眼睛适应了光线,恍惚看见她鬓边的发丝随着扇子晃悠,他扇得不很用力,却还是害怕害她着凉,都到了这个月份,是万万不能生病的。

怎么能让她凉

快点呢?元贞思忖着,轻手轻脚起身到净房,手泡进水里冰得透了,这才又回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软软的,热,有薄薄汗意的手,在他冰凉的手心里慢慢凉下来,也许是错觉,她睡得似乎安稳些了,元贞垂着眼目不转睛看着,手渐渐又热了,刚刚的凉气儿过去了,忙又去净房泡了泡,回来再握住她。

一趟两趟,手冷了又热,热了又冷,睡意袭来,元贞轻轻挨住明雪霁,隔着薄薄的寝衣,突然觉得肚子上一动,他被踢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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