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瓒发现祁善乍一听说这件事,首先不是质疑周子歉的为人,而是揣测
他的居心,由此可知在她心里是怎么定位他和周子歉的人品的。他气得差点跳起来,幸而想到自己今天过来不是和她斗气到底的,这才暂时咽下了这口气,冷冷道:“我看他们眉来眼去,事后塞了那女的一点钱,她就给了我这个。要不是怕你被人骗了,我犯得着去做小人?”
祁善木着脸将那张纸片捏在手里。男人嘛,在外难免有应酬,何况子歉是阿秀叔叔的左右手,替他出面打点人情,偶尔逢场作戏,这都不算什么,可是……
“出去玩的人多了,谁会当真?可是玩完了还给那种女人留联系方式,我该说你的新男朋友傻,还是夸他实在?”周瓒一语道破祁善心中的犹疑。
他好整以暇地坐着,等着看祁善的表态。谁知祁善沉默了一会,将纸片揉成团扔进了床前的垃圾篓。
“子歉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没准这个女孩子和他有什么渊源,我自己会去问他。以后你别再做这种事,我和他的问题不需要你插手。”
周瓒暗暗咬了咬牙后槽,他不是没有后招,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对祁善说:“行,我懂你的意思了。今天是我多事,以后我会少来你这里的。”
他说完将原本戴在他身上的耳机也扔到祁善腿上。
“喏,这是你要的耳机,我煲了五天,声音勉强可以入耳了。”
祁善想要一副新耳机只
是用来玩网络游戏罢了,免得晚上下副本时妈妈听到她房间传出的“吓人”声音老是过来敲门抗议。周瓒朋友多,其中就有做音响线材生意的,他说会给她弄副合适的。祁善对不了解的领域向来没有什么要求,至于周瓒常挂在嘴边的“低频细节”“声音的松紧度”她并不关心,只要这玩意儿能发出声音就行了。
“谢谢。”她低头将耳机线码得整整齐齐。
“梳妆台上的东西待会儿你记得收好了。”周瓒又嘱咐道。
祁善不解,看向梳妆台。他若不提醒,她都没发现那里多了一个深色的表盒。
周瓒说:“我爸听说我向你借钱气得半死,非要我马上把钱还给你,否则就要认真给你补张欠条。”
“不用。”祁善有点窘了,她没想到子歉和阿秀叔叔都对她借钱一事如此过敏,这在她看来明明是桩小事。她和周瓒的金钱往来随便惯了,他没少拿她的钱救急,借了又还。而她迷恋的那些文玩小物也是烧钱得很,周瓒给她收罗了不少,无论是贵重还是便宜都没跟她提过钱。这笔账如何能算得清。
“欠条是什么东西?我也没打算写。”周瓒吊儿郎当道,“这块表还值点钱,就押在你这里。日后我要是还不上钱,你还能把它卖了,亏不了!”
周瓒这么一说,祁善便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他那块宝珀的春宫三问表。若说周瓒这个人还能有什么爱物的
话,那块表算其中之一。当初嘉楠阿姨死后,周瓒从她那儿继承了一大笔钱。嘉楠阿姨尸骨未寒,他出了孝做的头一件事便是去定制了这块表。当祁善得知他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挥霍掉的金额之后,差点没替死去的阿姨替天行道。这件事也彻底地奠定了周瓒在祁善心中的疯狂基调,从此无论他做了多荒唐离奇的事,祁善翻个白眼,也就不以为奇了。
说起来,祁善对于那块表也是好奇过的。预订一年多以后,那块据说是独一无二的表到了周瓒手里,祁善特意去观摩了一次。那简直是神奇和神经病的结合物,正面明明是简洁纯粹到极致的白色珐琅表盘,充满了优雅的禁欲气息;翻到表壳的背面却是实金造就的赤裸男女。周瓒故意挑了正点的时机拿给她看,祁善只听到三声如教堂钟鸣般的清脆报时,随即表壳背面的男女便开始了有节奏的肢体交融,春色荡漾,活灵活现,只看得当时仍是豆蔻少女的她脸红心跳,当着周瓒的面再也不敢睁开眼睛多瞧一眼。
周瓒对财物并不上心,唯独这块表他多年以来一直戴着,现在竟舍得“抵押”给了她。
“不是给你的,在你这里寄存一段时间而已。”周瓒斜着眼睛看她,“你要是闲得慌,用来打发寂寞也可以。”
祁善看起来乖得很,动不动就脸红,实际上她对各种稀奇古怪甚至邪
门的小物件有一种天生的痴迷,周瓒笃定她不会拒绝。果然,她指了指斗柜的方向,含糊道:“放那里面吧,别让我妈看见。”
周瓒替她收好,清了清嗓子说:“我走了。”
祁善的脸色已没那么难看。她接过耳机线时,便已怀疑自己态度是否也有些过分,然而软话到底说不出口,只赶在周瓒走出房间之前问了句:“你几点来的?我妈问你吃饭了没有。”
“我不饿。”
言下之意就是没吃了。祁善走到楼梯口,向楼下喊:“妈,周瓒说他没吃东西。”
还在数落丈夫的沈晓星闻言,用手肘撞了祁定一下,眨了眨眼睛,趿拉着拖鞋进了厨房,嘴里应道:“几点了,不吃饭现在才知道说。等着,我去下碗面条。”
周瓒趁热打铁地旋回房间,挠了挠头发坐到祁善身旁,说:“是,你们在一起,我很不高兴!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你非要把我老爹的儿子一网打尽。你找不到别人了?”
祁善瞪着他,“你爸两个儿子,我也就找了子歉,什么叫一网打尽?”
“好朋友也是人情关系的一种。我们熟成这样,你和周子歉搞在一起算什么事?”
“我和子歉在一起是认真的,我们很合拍。”祁善没有说,如果不是顾虑周瓒的感受,她和子歉未必会拖到今天。现在嘉楠阿姨已去世多年,周瓒也远离了阿秀叔叔的事业,他和子歉的关系已不复当年的敏感
。正因为如此,当子歉旧事重提,她犹豫再三才点了头。
“你们会有什么共同语言?是哪方面合得来呀?”周瓒凑近一点,若有所指地问。
祁善随手抓了个枕头拍了下他满是邪恶思想的脑袋,骂道:“别坐在我床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自己先挪到书桌前,背对他坐着。
“你一下子接受不了我也没怪你。可你总得尊重我的感情吧。我比不了你,换女朋友如家常便饭,我找到个既合适又彼此有意的人不容易。我和子歉是奔着过一辈子去的,你要还把我当朋友,迟早要习惯这种关系的转换。”
周瓒听到“一辈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然而祁善看不到。他两手从后面扳着她的脑袋,开玩笑说:“让我看看,你长得闷了一点,身材也太谦逊,打扮不上心,但是没到嫁不出去的地步。急什么?”
祁善被他扯到了头发,龇牙摆脱,“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是要在不结婚也没关系的年龄才玩得尽兴。我们出生时间只差一天,可是我已经不在这样的年龄,你还可以玩很多年,你当然不急。”
“周子歉不也一样?”
“你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次你们一样?”
周瓒悻悻道:“我尽量去适应你们的关系,不代表我觉得他适合你。还有,你以后不能再那么明显地重色轻友。”
祁善见他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面色缓和了下来,说:“等
你有了正经的女朋友就知道了,朋友有朋友的距离。我们都不小了,不可能永远像以前那样。”
她把话说开了,心里也舒畅了许多,回头看到周瓒低着头,还想劝慰他几句,谁知他嘘了口气,烦恼道:“我要是能看上你该有多好。内部解决,大家都省心。可惜我没周子歉那么饥不择食。”
祁善一字一句地说:“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