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仁是压抑的深黑,最后一点光也在这不停轮回的折磨之中湮灭,化作麻木和死寂。
“你本就是为杀戮灭世而生,为何要沉沦于这世间最为低等的情爱”
“为我所用,杀光他们。”
黑色的飓风凄厉咆哮,夹杂着数不清的惨叫。
在这所见皆是疮痍,所闻皆是哀嚎的炼狱之中,他突然听见了清脆的铃声。
像是清澈的泉水落在淤泥之中,泛起阵阵涟漪。
他垂下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那铃声越近,刺破深不见底的煞气,带来久违的光亮。
“顾言玉”
眼前的阴霾一点点褪去,铅云散开的尽头,是朝他奔赴而来的少女。
她的裙裾泛着温柔的月色,映照在他漆黑的瞳仁中,化作经久不灭的火光。
在那一刻,他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跌跌撞撞的每一步,都踏在了他的心上。
在世人的厌恶与惧怕,魔神的恶意与蛊惑,祭坛的煞气和彻骨冷意之中。
她是茫茫天地间,跳跃的光。
这抹光为他而来。
她奔向祭坛,拥抱住双目漆黑,满面血泪的少年,轻声道,“顾言玉,你别睡。”
“睡着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在被她拥抱住的那一瞬,便是短短的那一瞬。
一直困扰他的心魔悉数破灭。
他的下颌搭在她的肩上,闻着她间的花香,怔怔地想着。
他不求她爱他了。
只要能长久地看着她,这般看着她。
他便满足了。
他手中折扇分崩离析,化作十四根扇骨刺入筋脉。
鲜血迸溅的时候,他也因为剧痛清醒。
心魔化解的那一瞬,祭坛上狂风汹涌,遮云蔽日的煞气也被这阵飓风冲破。魔神的虚影也被这阵狂风冲的支离破碎。
眼见明明快要夺舍成功,却突生如此变故,魔神出愤怒的嘶吼,脚下的土地不受控制地震荡起来。
可怖的魔气席卷过长夷峰,瞬时草木枯萎,泉水枯竭。
灵台之中,顾景尧盯着黑暗中那双猩红的眼,冷声吐出一个字,“滚。”
下一瞬,魔神的元神便被硬生生地从他识海中剥脱而出,出一声尖厉的咆哮。
离开了躯体的元神变得格外虚弱,它借机迅遁走。
可顾景尧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元神只能借着煞气的掩护迅避开身后袭来的扇骨。
便连季青岭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他没想到顾景尧身为魔神的后代,身上留有他的血,按理来说应当是最为简单的夺舍躯体,毕竟血脉相近,夺舍也会更为容易,这也是为何那些大限将至的老东西们总会培养自己的血脉后代进行夺舍的原因。
可是此子竟有如此反骨,能够抵抗住魔神的夺舍。
他面色多了一丝慌乱,转眼又看见不远处濒临崩溃的魏明扬。
林倾水在一旁试图唤醒他,她所受的打击显然也不小,不知所措地哭泣着。
季青岭一直都是魏明扬的信仰和支柱,在他心中便是光风霁月无所不及的存在,如今这信仰一朝崩塌,对他的打击是前所未有的。
所以导致他一时不察,道心被毁,竟走火入魔。
季青岭微微蹙眉。
每过百年,他便会收养一对童男童女。
童男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其体格与魔神魂魄相近,成为了夺舍的备用之躯。
童女便是曾经受过大荒神女照拂的上古家族所留下的后代,虽血脉大多不纯,但因得到过大荒神女的赐福,所以所生之女皆会携有部分神女的神力。
百年前灵渊仙府的顾如笙便也是他门下的徒弟,他收她为徒,本想借她之手夺得万俟永泽的躯体,供他复活魔神。
奈何这顾如笙就算知道万俟永泽是魔族,也只是没出息地想着离开,却仍旧不愿伤害他。
故而他便将她囚禁起来,拿她试药试蛊,最终她受不住此番折磨,变得疯疯癫癫,受他指使。
谁知万俟永泽为了见她一面,竟孤身一人踏入仙门阵法,还是死在了仙门的围剿之中,他为了不暴露目的,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仙门将他的躯体千刀万剐。
好在顾如笙有了身孕,留下了魔神的血脉,此子便是顾景尧。
他意图用折磨他母亲相同的方法折磨他,迫害他的心智,让他为自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