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得并不痛,也许只是擦破了一点膝盖,可她却在一片隔绝的黑暗里,捂着膝盖抽了抽鼻子。
阔别日全食多年的一个早上,她居然彷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回到世界上唯一的一盏灯泡灭了,她被迫跌坐在教室的水泥地上,所有人在外欢呼的那种孤独和恐惧。因为彼时她知道,没有人会在黑暗中折返回来牵起她的手。
那样的一个人,后来在她的生命里出现了,该怎么忘掉。
纵然他们之间真的就是一笔糊涂账。毕竟她曾所处的黑暗,又与他有关。
这个人仿佛已经卸下了所有隐藏的底牌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好像没有任何再能够炸到她的炸弹。
偏偏,他手底里还握着副大小王炸弹,只字未提。
因为他不打算出手,只想着沉默自爆。
除了反常的穿着,反流的食管,这些不是他想藏就可以藏起来的生理反应之外,他已经做到了最好,不流露任何脆弱。如若不是昨晚意外的酒后乱性,恐怕她依旧不会知道。
可是现在,她依旧只能装作不知道。
总有些东西是不愿意示人的,明明白白地戳破,只会是一种自以为是的粗暴。
但是她总不能真的就这么视而不见。
说不清是因为可怜他多一些,抑或只是把可怜当作了借口,姜蝶表情复杂地盯着手机呆,点开了微信的黑名单。
那里只躺着一个名字,头像也依旧停留在三年前,好像时光在这一片空间里是凝固的。
加入黑名单那一栏,绿色的按键还亮着。
她的手指顿了顿,往左滑,那个黑白头像突然消失回到通讯录的刹那间,停滞在凌晨三点的时针,仿佛也因此开始向前转动了。
她静悄悄地把蒋阎拉了回来这件事,她以为他或许不会太早察觉。
结果晚上入睡前,她随手一刷手机,看到微信里蒋阎的新头像顶到最上面时,心骤然漏跳一拍。
他了一条消息过来。
黑名单假释人员你的头像是
她工作后就把自己的头像换掉了,一开始是为了更稳重些,后来换了好几轮,现在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双手作揖的古代男人。乍看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福蝶我们领导讲话不清不楚的,
姜蝶打开相册,了这张原图过去,显出了头像里没框进去的下半截字。
能给卑职一个明示吗
黑名单假释人员哈哈。
好冷的两个哈哈。
姜蝶看着这条稀松平常的消息,好像在这之前的每一天,他们都这么聊天似的。
黑名单假释人员我有种在和关羽聊天的感觉。
小福蝶承让了,大兄弟
蒋阎又回了两个哈哈。
姜蝶情不自禁地笑出声,但意识到自己怎么就笑了起来之后,迅收拢嘴角,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摁灭。
对话就在此戛然而止。
假期还没结束,但姜蝶提前返回了西川,暂时把花都生的一切事情抛在脑后。
她得把之前申请转岗的作品做最后的修改和完善,进行提交。
于是开工前两天,她把自己关在小公寓里闭门不出,一天只吃一顿沙拉,节省下所有的时间用在方案上。
她这次以“万花筒”为思路,设计了一套方案。
这是这些天经历的人事带给她的灵感,无论是情感上的合合分分,还是精神上多年心头毒瘤的剔除,抑或是身体上在鬼门关走过一遭,每一桩每一件都给她极大的感触。
大多数时候,碰上的东西都不可能漂亮到纯粹无暇。只是望进万花筒的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它的“芯”,那个东西可能是彩色玻璃,是孔雀的羽毛,是璀璨的宝石,是不会凋谢的干花,让人着迷了,一头栽进去,深入角度,却看见棱镜与棱镜之间交错的裂痕,一片片将这些美丽的东西切割。
姜蝶在她的创作阐述里如此写道
它由每一个破碎的支点互相支撑着构建而成,再回过头来凝视那份完整的芯,可能会觉得这份美丽虚假,也许也会觉得这份由破碎拼凑出来的美丽,其实已经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