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玉忙抬眼望去。
“把狗留下。”顾小灯伸手讨要小配,“你走。”
*
不知怎的,顾瑾玉来了一趟后,顾小灯觉得自己吊着的小心脏放下了一角。
只要张等晴没事,那眼前诸多破事他都可以选择不置一词,什么血亲恋人兄弟朋友,通通见鬼去,只要他身体好了,找个合适机会就能离开长洛。
虽然给了顾瑾玉一耳光,但顾瑾玉留给他更多的还是生气和震惊。
顾小灯抱着小配自言自语:“你们都吃了什么啊?一个个浇了泥水似的长那么大。”
小配嘿嘿着只往他脸上舔,高低不平地汪汪叫了好几声。
顾小灯心里一动,又要问起小配几岁,奉恩和奉欢就讪讪地从外面回来,带着一副被训了的神色,一块默契地收拾起屋里的狼藉。
奉欢捡起止咬器犹豫地看向顾小灯:“公子……”
“给小配戴上这东西,不是为了防止它舔我吧?”
“它的牙齿不太好,怕公子见了伤心。”
顾小灯有些头疼地摸了摸小配的脊背:“我原先就觉得怪怪的,看你们不太方便与我说明的样子,便不想死缠烂打地追问,但眼下实在是……我不明白,我才离开这里一个多月,怎么从人到小狗,一个个都变成我不敢认的地步了。”
他看向那扇阻隔了风雪的小窗,它的确意味着安全,但也意味着封闭。
“我这十天里不曾踏出这小屋,是不是我此时出踏出门槛,外面的天地已经天翻地覆了?”
奉恩和奉欢对视一眼,轻轻喟叹:“公子,大家原本是想等到你身体好转一些,心中没有那么多负担,精神也没有那么多负荷时再告诉
()你真相。而这真相,我等私以为还是四公子来告知比较有说服力,但方才他嘱咐我们,说您不想见到他,所以今晚他请了另外一位顾家人来与你相伴。”
顾小灯坐直了些:“谁?”
另一个顾家人?
顾小灯思来想去,以为最有可能的是二姐顾如慧,等到用晚饭时,却看到了一个长得和顾如慧大不相同的雍容女子走进他的里屋。
那女子生得大气美丽,高挑的身量和顾如慧不相上下,但身骨要结实健康得多,不像顾如慧那般纤细单薄。她身上有股让顾小灯倍感亲切的温情,让他一眼就直觉,这女子是自己的血亲之一。
果不其然,她笑着来到他餐桌前,伸手先在顾小灯还有些低烧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四弟,你好啊,初次见面,我是你长姐顾仁俪。”
顾小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来的会是活在传闻中的长姐,懵懵的不知该作何反应:“长姐?”
“是我。”顾仁俪提着椅子坐到他身边去,含笑打量了他小半天,夸他生得漂亮,“听说你入王府时是天鸣十二年,那时候我已经到北戎和亲了两年,没能提早见到你真是可惜。”
顾小灯回过神来,凑近了顾仁俪:“长姐眼下不在北戎,回家了?”
顾仁俪笑着点头,笑起时眼角有细微的纹路,那是她在北戎九年的风霜遗迹:“回来了,这是个秘密,晋国之中,知道我回来的人少之又少,都是顾家的亲信才得知。我如今改姓更名,与祝弥避居在别处,今晚是瑾玉叫我来陪你。你我虽素未谋面,但我眼下一见到你便觉得喜欢,你这样乖巧漂亮,和其他混账弟弟妹妹完全不同,小灯呢,喜欢我这个初次见面的长姐吗?”
顾小灯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被顾仁俪抚平了不少,鹌鹑似的不住点头:“喜欢!”
他喜欢敞亮爽快的,顾仁俪直白坦荡,又不失温柔随和,是他小时候幻想中的王府亲人的大体轮廓。
顾仁俪便笑着拍拍他的手背:“那就好,我们如今岁数相差的有些大,我只盼你不要像惧怕其他顾家人那样怕我。”
顾小灯许久没和人贴贴了,心中越发柔软:“长姐才年长我七岁,差距一点也不大啊。”
顾仁俪叹了叹:“我们相差十四了。”
“啊?”
里屋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刻意放沉的脚步声,还有小配咕咕哝哝的汪汪声。
顾仁俪笑着摇摇头,拉着顾小灯指指门口:“瑾玉还是想亲自同你说。小灯别怕,还有长姐在这里,无论沧海桑田,我们的血缘是抹不去的,往后长姐站在你这边,瑾玉要是欺负你,不管他是定北王,还是镇国大将军,我都饶不了他。”
顾小灯瞳孔缩了缩,迷茫又骇然地望向门外,人高马大的顾瑾玉牵着同样壮实了一圈的小配出现在门口。
顾瑾玉还穿着旧衣,束着短发,极力想在身上挖出一点少年时的影子,挖掘不出来,便剩下不伦不类的病态。
小配扬着张笑容满满的狗脸趴坐在门口,倒
是没有多大变化。
“小灯,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不是天铭十七年,而是洪熹七年。()”
顾小灯不由自主地往顾仁俪身边靠去,睫毛一阵阵颤:你说现在是……是什么时候??[(()”
“洪熹七年。”顾瑾玉的指尖神经质地痉挛起来,眼睛里的血丝也蔓延开,但他只是面不改色地把手背到身后去。
“洪熹七年,是天铭十七年之后的第七年。你掉进水里一夜,一夜便穿梭了七年。”
“你刚醒来时,我怕吓到你,便瞒到今天。你现在还怕么?不用怕的,现在顾家由我做主,没有人会再逼迫你做不情愿之事。”
“我们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不过……只不过在你的时间里,我忽然比你虚长了七年。”
“小灯,你仍是十七岁的模样,而我已经二十四了。”
*
十天后。
洪熹七年的除夕日,阳光灿烂,父死子继、时任云麾将军的葛东晨突然收到了手下的南境死士的上报。
他们声称连日来称病不上朝的定北王在顾家里玩金屋藏娇,养了一个与昔年的顾山卿一模一样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