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玲琅低着头,沉默了好久,然后才开口说话。
“阿柠姐姐,你知道吗,我和爹爹以前吃过的最好的东西就是枣糕了。黎城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大型的祭天,他们会将刚出锅的枣糕拿去祭天,用来感恩上天给黎城这好山好水的恩赐。
然后祭天庆典结束后,那些枣糕就没人要了,他们就会分给我们这些穷苦的乞丐。每次和爹爹一起吃枣糕时,我都很开心,那个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甜滋滋的,外酥里糯,香甜不腻。
羡慕那些读书人,他说要是有机会,他也想像他们一样饮茶作诗。有一次,爹爹从外面捡了一本没人要的书,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可他一翻开书,认识的字又没几个,可他还是爱看,就算看不懂,他也看着开心。”
段玲琅的爹爹乐呵呵的笑着,“玲琅,你没事提这些干什么,你看爹爹现在可厉害了。上一次你给爹爹买的书,爹爹全都看懂了!”
“爹爹,爹爹他总说自己对不起我。可爹爹不知道,玲琅要是没有爹爹,玲琅就不会是现在的玲琅了。玲琅真的好爱……好爱爹爹。”
段玲琅哭的哽咽,声音不停的颤抖。
段玲琅的爹爹也眼眶一热,感动的哭了,“爹爹也爱玲琅啊,好啦,别哭了。你看,都哭成一个花猫了,哈哈哈……”
段玲琅看着爹爹的脸,那么近,又那么远。
“玲琅。”司柠握住她的手,她本就长相忧郁,不笑的时候,更是一脸忧愁。
她看向司柠的脸,“可惜,当年的不是阿柠姐姐。”
段玲琅明明是在对司柠笑,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
“那一年,我没有找到愿意救爹爹的大夫。”
她的爹爹死在了那个晚上,她哭的喉咙都嘶哑了也换不回她的爹爹。她在冰冷的尸体旁哭了一夜,治病钱变成了丧葬费。
“玲琅你说什么傻话,爹爹不是还好好的在这吗?你再这样,爹爹可就生气了啊。”
段玲琅拼命的摇头,“不是这样的,这个梦真的很美好,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不真的,那玲琅说的真的又是什么。好了,饭菜要凉了,别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事实便是,我在没有了爹爹后,成了一个再没有任何亲人的小乞丐。我和野狗野猫抢食,我翻过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我喝过屋檐流下的雨水。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过了几年,我看着乞丐巷的人死掉了几个,又多了几个。
直到我被师父捡了回去,一切都好起来了。我也想和爹爹在一起,可是我不能留在这里。爹爹你知道吗,玲琅有新的家人了。他们虽然都不是爹爹,可他们对玲琅来说也很重要,我已经在这个梦里待了很久了,该走了。”
段玲琅的“爹爹”受了惊吓。
“走?玲琅要去哪啊?那爹爹呢?玲琅不要爹爹了吗?”
“爹爹,玲琅现在是一个很厉害的修士。虽然打架不是很行,但是画符我很擅长,师父总是夸我呢。还有楚师兄,我进入宗门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楚师兄对我很好,玲琅也很喜欢他。
后面我还有了一个师弟,可他脾气不是很好,还总是喜欢一个人行动。师弟嘴巴也不讨喜,他之前说愿意叫我师姐,是看我年纪比他小,所以才让着我。后来我们下山历练,师弟带回了阿柠姐姐。
阿柠姐姐很好很好,她会记住我想吃什么,喜欢吃什么,她总是会买一些可爱的小玩意逗我开心。玲琅想说,玲琅现在真的过得很好。”
所以爹爹,不要担心玲琅,玲琅有照着你的期望过好每一天。
段玲琅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好多话,像是久别重逢,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倾诉。
“虽然爹爹不知道玲琅在说什么,但听到玲琅过得好,爹爹就放心了。”
“爹爹,让我再抱抱你。”
玲琅紧紧抱住了她的“爹爹”,那一刻,这个温馨的小家又变成了当年他们的乞丐窝。“爹爹”也变回了瘸腿老乞丐的样子。
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流,她闭上眼,老乞丐的身形渐渐消失。段玲琅一下失去重心,跪坐在地上,而她与司柠已经回到了之前的密室。
“玲琅!”楚宴舟是最先通过考验的,他一直在焦急等候,却迟迟不见段玲琅出来。好不容易等到段玲琅也出来了,却看见她的情绪很不对劲。
段玲琅跪坐在地上,有些呆的动了动突然间空荡荡的双手,那种真实的温热感没有了。
司柠一出来便看见段玲琅跪坐在地上,她或许早就在那个幻境中醒来了,可是她没忍心打破段玲琅的美梦,便想着再多一会也好。
可段玲琅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在梦里第一次看到司柠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一切。
司柠快步朝段玲琅走去,而楚宴舟也冲向了段玲琅。楚宴舟扶住了段玲琅的肩膀,关怀的询问她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好久不见爹爹了,怪想念的。爹爹在我好小好小的时候就没了,我都快记不清他的样子了。要不是阁主给了我这样一个梦,我可能就真的要忘记爹爹的样子了。说起来还得谢谢阁主呢!”
看段玲琅嘿嘿嘿的傻笑着,司柠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然后又拿出了之前放在储物袋里的点心哄她开心。
瞧啊,玲琅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心思单纯的冒傻气,但内心却无比强大。明明中书君掀开了她以前的伤疤,可她却还是在真心的感谢中书君。
司柠安抚好段玲琅后,迟迟不见祁镜暝出来,她下意识抠了下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