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重新扶正帽子,往上揪了揪口罩。我十分疑惑:他们不是在上实践课吗,怎么又跑这里来了?难道就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哎呀,还是欧总的会所舒适,怪不得大家都想要来这里。”一个男中音说道。
“哪里,陈总谦虚了,承蒙大家厚爱。”是欧阳的声音。
听着外面的交谈,好像人并不多,每个人的声音都清晰可辨。我突然想看看那个男中音长什么样子,他的声音就像是一块石头“嗵”的一声掉进了井里,对,就是“嗵”的那一声儿,那个味道。
我的好奇心像热锅边缘的蚂蚁,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趁换曲子的时候,偷偷挑起了一角窗帘。
哎呀,妈!一双眼睛正对着我!
该死!吓得我立刻撒手放下帘子。
欧阳此刻正站在窗户的另一面,他也正要伸手掀开窗帘。难道欧阳他也好奇?好奇都已经换班了,乐曲却还是出自一个人的手?而且这乐曲,弹得是如此得磕碜?
我想破头颅却不得而知。
我心烦意乱地弹着,又弹错了好几个音。
本来弹琴就不是我的专业,我也懒得朝这个专业方面努力了,人家说,弹琴,得从小培养,得是童子功将来才有成功的可能。我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再努力也是白费功夫。
当初,我是为了考学才半路出家的。现在,我也仅仅只是想通过弹琴,我这唯一的一项不入流的技能,来换取一点口粮而已。
既然弹琴不是我的专业。那什么是我的专业呢?卖饭吗?那哪有什么技术含量?是个人,有双手,都能干。写小说呢?写小说倒可以当成专业爱好,甚至当成职业,可我目前为止,还没有写出一篇像样的作品来,文学院内部的征文活动早就宣布了,我却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我这样想着,一走神就又错了两个音,我终于明白了,弹琴这个饭碗,我是端不了了。而且,弹琴这样的技术活,得天天弹天天练,一天不练就手生,而我,由于脚伤已经又休息一周了。
不过,乐观的我想着,外面一直有窃窃私语的交谈声,不见得有人会仔细听我的弹奏。而且,这样的现场演奏,就像是婚礼上的变脸表演,是为了烘托婚礼气氛罢了,大家都在吃婚宴,谁也不会注意到你到底变了几回脸,更不会关注到你究竟扭了几回头,脸才会变过来。
也或许,真如圆圆所说,他们根本不懂音乐,在这里弹琴,根本就是一种室内装潢装饰。
我渐渐又有了自信,琴也弹得顺畅了许多。
可我不想再在这里混口粮了——我的培训班同学们也太爱来这里了。我不知道这家私人会所,和他们当中的谁有关系,以至于他们那么喜欢呆在这里。难道真是欧阳自己的?他还那么年轻,不可能拥有这么大一个高级酒店。
是的,不要再来了,在哪里不混口饭吃,何必在这里步步惊心呢。
我决定最后弹一《蓝色狂想曲》,我想,曲中描写的那个经济萧条劲儿,刚好就是现在的我的真实写照。这曲子,原本我是驾驭不了的,我高考的时候,曾经认真扣过,不过最后老师没让我弹。
如今身临其境,我感同身受,应该能够弹好吧。
“是谁在那里弹《猫和老鼠》?”我听见高跟鞋向这边走来的声音,同时,我听出来是陶楠那软绵绵的声音。
“别看了,明湖大学的实习生。”欧阳的声音较之陶楠的更近一些,他似乎拦住了陶楠。
“你和弹琴的很熟?”陶楠又问。
“是的。”
“女的吧……你可一直朝这里张望呢,”高跟鞋声停止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哈哈。”
陶楠开玩笑的声音,尴尬中带着扭曲的温柔。
我总算磕磕巴巴地弹完了。看看时间,距离结束还有1o多分钟,管他呢,我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我得提前离开。
我不用去卫生间,脚崴了,我最近都没怎么喝水。
我走到前厅,正在庆幸能安全离开时,听见吧台有人叫我杨小姐,我停下脚步。
“是演艺部杨小姐吗?是的话,请过来签一下字。”我满腹疑疑虑地走向吧台。
“这是您这个月的费用,请您核实一下,另外请出示一下证件。”吧台服务员说着拿过来一个本子。
“是谁让签的?”我仍然半信半疑。
“不知道,这是我换班的时候,交接的工作。”
还有这么古老的支付方式,不过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