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一世,这个命运还是与人开着玩笑,誓非你不娶非我不嫁的刘可民和康小芳,最后还是劳燕分飞,留给他们的,只是个无尽的念想。
且说那晚黄飞嫂和刘可民在野人精岭的工棚里,像当夜的山洪一样暴了积蓄已久的性欲后,刘可民便入赘了,成为可可西里的一员,伴随在黄飞嫂的前后左右,使出平生最拿手的技艺把戏给野人精岭的大乌园深翻扩穴,压绿改土,培梢整形。
大伙们在刘可民这位技术能人的指导下,施肥、中耕、除草、修剪,做着一整套井然有序的劳作,那几十座大大小小的野人精岭,都给一棵棵壮实墨绿的大乌园,装扮成大海上一座座排山倒海的绿色狂浪。
黄飞嫂,原先就不是个好人,原因是那个时代不是个好时代。
那个时代,偏僻的可可西里,黄学庆、刘桂珍、苏正海等人在可可西里不学好样,整天在封建思想的蛊惑下,穿山谷爬草丛,干专玩女人的勾当。当时的黄飞嫂就跟他们混成一伙,做他们的帮凶,把村里的良家妇女,往他们的狼窝里带。
后来,黄学庆那伙人入狱后,黄飞嫂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坏人了。现在她千真万确成了一个种养家的好人了,也是她立地成佛的结果。
人们的议论有刺耳的,也有顺耳的。
“不能把人看死,人是会变的,不是变好,就是变坏。这要看一个社会制度的优劣性和一个人认识社会展的能力了。”刘可民知道黄飞嫂的过去,他听了大伙们的逗趣,一边指导他们种植大乌园,一边和大伙们说着话。“如果一个社会的制度优越,人也是会跟随着变化,认识社会展水平高的人,会变得更好更高尚起来;社会制度不优越,认识水平低下的人,更会变成以自我为中心,一心只为自己谋利……”
大伙们哈哈哈地笑起来,他们认同刘可民的话。
“现在制度好了,大家都好了。黄飞嫂,过不了几年,黄学庆也会变好起来的。”苏明辉对黄飞嫂说。
“是要变的,可保不准他是要变好还是要变坏。有的人永远不能变好,像张天师那个,干了坏事进了监狱,出了监狱仍然干坏事……”
“他不坏你的事就好了。”一个声音打断了黄飞嫂的话。
“坏不坏我的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哎!都过去了,那些往事我不愿回啊!我就担心黄学庆不会变好回来。”黄飞嫂长吁短叹起来。
“怎么怜惜起一个坏人来了?你还兔死狐悲?!”又一个声音尖叫出来。
“哎——说兔死狐悲也没什么过份,他是个坏人,现在正脱胎换骨净化肮脏的灵魂。我也是个有罪的人,哎——,我能不怜惜他吗?不瞒大伙们吧,我和他虽然不是法定的夫妻,但我们却是地地道道的夫妻,都是偷偷摸摸的,从不公开。大伙们都知道我是黄英吉大妈用苦菜养着,供她那瘫痪的黄学神做媳妇。其实黄学神没有过夫妻生活的能力,黄飞是黄学庆的孩子。我们从十六岁那年就开始偷着肉麻。干那种违背伦理的事真怕得要命。后来我们都想出了办法,利用封建势力来掩护。于是,我们便钻沟谷,爬草丛,一伙人干着荒唐事演着荒唐戏,一直到锒铛入狱。我是个罪人。我还不到四十岁,我多么需要男人壮实的胸脯和有力的大手。但我知道我是个肮脏的罪人。肮脏的罪人就不配许给清白的男人。所以,我常常想,要是黄学庆真的改好了,出狱那天,我给他亲手挂上一朵映山红。我想,黄英吉大妈和我原配丈夫黄学神都作古去了,我给他挂上一朵映山红不会是犯法的。”黄飞嫂脸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内心既羞涩又苦楚。
原来,黄飞嫂被黄英吉大妈抱来当黄学神的童养媳前后,她姓甚名谁,没有人知道。她生了个崽,取名叫黄飞后,人们便把她叫做黄飞嫂。
不知怎的,大伙们都被黄飞嫂的真情感动了。霎时间,一种同情,一种关注,一种比同情比关注还多了些什么的感情,从胸臆间油然而升起。
“你给他写封信,要他好好服刑好好改造呀。”
“你给他写封信,说你爱他,你愿等他,叫他做个好人出来。”
“你去探监,亲自对他说你爱他,要他将功赎罪,争取减刑。”
大伙们纷纷给黄飞嫂出谋献计:
“谢谢大家的好意。都不谈这些题外话了吧,种大乌园去,让咱又多一层板油叫他出狱来认不着我们才好呀!”黄飞嫂拿起一株大乌园往一个坎边蹲了下去,脸很有笑容,嫩而红润。
人,当他决心要去做心里的一件美差时,迈出的步子是容易的,但为这些步子所付出的代价将是异常沉重的。黄飞嫂一边美滋滋地养猪养羊种谷种玉米种大乌园,一边乐呵呵地实施着她心中的那份美差。
后来,黄学庆在服刑期间,因打架斗殴被刺死了,于是,黄飞嫂移情别恋于刘可民……
赵可民不嫌弃黄飞嫂的过去,自从入赘后,就和她恩恩爱爱,各自都尽心尽责地维护着新建立起来的家庭,对家庭倾注爱心,对事业倾注爱心,对孩子更倾注着爱心。他们共同养育着一个叫黄飞的儿子。是黄飞嫂和黄学庆先前所生的。这个孩子正在读初中,他们组合家庭后,刘可民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黄飞嫂和黄学庆的儿子黄飞,一家三口熬是幸福美满!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安危。
黄飞嫂和刘可民组合的美满幸福的家庭才一年零二个月,黄飞嫂便病倒了。
在b、x光、ct各尖端仪器的检查后,医生脸色凝重,没有当着她的面说出诊断结果,只是背着她对赵可民说了四个字:肺癌晚期。
刘可民没有说什么话,紧紧拥着黄飞嫂走出了医院。
“我得了什么病?”
“没大病,吃了药就会好的,放心吧。”刘可民笑容可掬地说。
屋子里仍然充盈着刘可民和黄飞嫂的笑声,节假日一家三口还是团聚如故,幸福常。
谁也不知道一个残酷的现实正一步步向这个充满温馨充满幸福的家庭逼近。这一切,只有刘可民知道,他用刚强的意志背负着这个残酷的现实。
当大乌园已在野人精岭上定居了整整三年,一棵棵大乌园冠幅已长达三米多高大,健壮末及枝梢都在一百多余条。赵可民告诉大家:大乌园可以正式挂果。
这年的清明节前到谷雨这段时间里,刘可民却成了个大忙人。他忙上忙下指导大伙儿疏剪去穗,手把手地教会了大伙们“树顶少留,下层多留,外围少留,内部多留,去龙留副,分布均匀”的剪去留穗的方法。到小满芒种这段时日起又忙于领着大伙儿跑上跑下地疏果……
三分种七分管,功夫不负苦心人。七月流火,野人精岭上的大乌园枝头上挂满了沉甸甸的一大串一大串黄澄澄的大乌园。
喜庆丰收之时,皆大欢喜!
然而,刘可民却心如绞痛泪如泉涌!
刘可民拥着爱妻黄飞嫂走出医院的第二年的今日,爱妻黄飞嫂闭上了眼睛,永远地再也不能睁开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黄飞嫂仍然没有知道她患的就是肺癌,她只知道她拥在刘可民的怀抱里,她很快乐,她很幸福……
黄飞嫂得到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东西,她的死是很幸福的。而刘可民能够享受着他所爱的人的快乐,她的死给他带来了泪水,但他还是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