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洲一路回到自己的居所,人还没进门,便已先冷冷开口“是你干的”
厅中一名七八十岁的老妪拄着拐杖,颤巍巍抬头向他看来。金洲没心情玩这鬼把戏,右手金扇扫出一倒锐利锋刃,将面前幻象击得粉碎,只化作翩翩蝶影飞出殿。
老妪消失无踪,椅子上坐着的是一名容貌苍白的青年,他指间仍停着一只蝴蝶,摇头道“金兄今日真是暴躁,早知如此,方才我就该变做妙龄佳人,也好哄君一个开心。”
“收起你的幻术吧”金洲站在他对面,“魏空念,我再问一次,乌啼镇红衣怨傀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乌啼镇怎么又出事了。”青年眉间疑惑,顺手将蝴蝶捏成粉末,“早就说了,那破地方不吉利,金兄非不信,早年闹了一大通,倒显得我们真的计较那一星半点灵气一样,现在可好,闹个红衣怨傀竟也要鸾羽殿负责。”
金洲不想与他多言,拂袖离开前厅,只留下一句“长策学府的人已经找上了门,若真是你,就去将烂摊子收拾干净”
是夜,漫天星辰明灭。
纤瑶台高百尺,浅金轻纱曼舞,两侧繁花似锦,更有光束搭成云梯,一路伸至天穹深处当然啦,是不能登攀的那种,只用幻术布景,博一个纤云弄巧瑶台揽月的意思。因为客人都是小辈,所以金苍客与金仙客都未露面,主席上坐着的是金泓,但别说吃饭了,他光是一看席间四人,就觉得胃隐隐作痛,气不打一处来,正好连客套都省了。
崔望潮也在,他只与风缱雪对视了一眼,就迅把眼神挪开。
风缱雪真心问“他为何要躲,是怕我打他吗”
谢刃一乐“也可能是怕你叫他。”
“我不想叫他。”风缱雪坐在席间,“这是什么茶”
“玉芙蓉。”谢刃年年都要来鸾羽殿吃饭,于是一一给他介绍,“翠山拢雾、相思难表、红颜留春、青芜河上柳。”
名字起得云里雾里,但味道还不错。四人都非常默契地没有理会台上的金泓,正好金泓也不想理会他们四个,宾客间倒也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风缱雪犹记得在离开青霭仙府前,二师兄再三叮嘱的“要对谢府小公子多加照顾”,所以此时见谢刃面前甜羹空了,便想叫人替他加一碗新的,但半天没看到有侍女过来,便道“崔浪潮”
崔望潮一口酒全部喷出来。
风缱雪说“再给我一碗甜羹。”
崔望潮气极“你问我要什么甜羹”
风缱雪皱眉“你是主,我是客,我不问主人要,莫非还得自己去厨房端吗”
“你”崔望潮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因为在开席之前,金泓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太对劲,可能是抱着“凭什么要鸾羽殿伺候你们”的心态吧,下令将所有的侍女都撤了,只留下光秃秃一桌菜。原本是为了给下马威,但现在看来,被踹下马的仿佛又成了自己。
风缱雪坐回去“没有就算了。”
崔望潮看了眼金泓。
金泓也要气死了,这种场合谁会是真心实意来吃饭的不都是敷衍客套动一下筷子吗哪有人吃光了不算,还主动要第二碗
风缱雪侧头问“他们家是有规矩,一人只能一碗汤吗那我的给你吧。”
谢刃已经笑得说不出话了,他扶着桌子,半天才直起身“算了,你自己吃。”
风缱雪将碗推给他“你吃,我不吃甜,那不然我们各自一半。”
金泓坐在上位,眼睁睁看着二人拿着勺子分起了一小碗羹,那小心抠搜的模样,简直令他连心头血都要呕出来。这回崔望潮倒是机智了,赶忙低声分析“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故意的好出去逢人就讲,说鸾羽殿存心怠慢,连饭都是两个人只给一碗。”
金泓不耐烦地一挥手“给他给他”
片刻后,侍女鱼贯而入,在谢刃面前摆满了甜羹。
风缱雪目测了一下,觉得应该够了,于是对台上二人道“多谢。”
金泓自是不愿理他,至于崔望潮,生怕对方若得不到回应,自己就要再听一遍“崔浪潮”,倒是强行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这顿饭吃得宾欢主不欢,好不容易撤下最后一道茶点,金泓站起来就想走,却被谢刃挡住“等会儿,我还有事。”
金泓握紧佩剑,面色不善“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我对你只是没耐心,不是没好心。”谢刃道,“乌啼镇的红衣怨傀,听不听不听我可就不说了。”
金泓不悦“你伤了她,我杀了她,现已魂飞魄散,还有何好说的”
“在乌啼镇时,我将她打成重伤,只剩下了一口气。”谢刃道,“她仓皇逃窜躲了一路,像是惜命得很,却偏在崔府的家丁搜山时,主动跑出来找死,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谢刃”崔望潮听得莫名其妙,慌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谁挑拨离间了,你闭嘴吧。”谢刃继续对金泓说,“现在疑点全在你身上,那可是乌啼镇的几十条人命,要我是你,肯定要在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之前将真凶找出来。”
金泓挥手将人扫开,自己带着崔望潮离开了纤瑶台。
风缱雪问“他会有动作吗”
“肯定会,我还不知道他,最受不得委屈。”谢刃又随手在席间捡了个果子,“小时候我来这里过年,看林中积雪松软,刚要自己玩,金洲却带着人来了,我不想理他们,就躲在了树上。”
一群孩子也没什么高明术法,在雪里跑了一阵,又挖了几个大坑,搭盖树枝学猎人做陷阱,没多久便说说笑笑远去。
谢刃继续说“他们走了,我也就走了,后头雪越下越大,估计陷阱很快就被掩盖无踪。”
本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有个姓刘的夫子突然来了兴致,要去深林画雪景,结果掉进大坑摔断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