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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暗投明（第1页）

顾维帧看着牢房对面的赵文礼说道：“文礼，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别人指使，你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把背后之人向裴帅交代清楚，我一定会向裴帅求情，对你从轻落的。”

赵文礼对着顾维帧的劝说嗤之以鼻，讥讽道：“顾维帧，你好好看清楚，咱们现在都在牢房里，你以为自己就赢定了吗？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顾维帧环顾着牢房四周，里面除了一张铺满稻草的木板床，就只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味了。他耸了一下鼻子，就起身坐回来了床上，看着赵文礼说道：“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你派去的校尉已经背叛了你，而你现在还这么淡定，是你直到现在还在相信你背后的人，会帮你除掉所有的麻烦，你还在期盼，他们会救你是吗？”

赵文礼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心里有了一丝紧张，但还是强装镇定的说道：“顾维帧，我知道你伶牙俐齿，你不用在这里浪费口舌了，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可能把他们是谁告诉你的。”

顾维帧还是一脸平静的说道：“我既然能想到这些，裴帅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你放心，那个校尉被保护的很好。再一个，就算那个校尉被杀了，你真的觉得你可以走出这间牢房吗？校尉是弃子，你赵文礼难道不是弃子吗？”顾维帧的声音开始慢慢提高：“赵文礼，你要想明白一件事，我活着，你就是欺君，你就必死，没有人可以救你，除了我，你明白吗？其实你知道这个道理，对吗？不然也不会要选择死在我枪下。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因为你对他们没有任何价值，对我而言，你有，这就是你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想想你的父亲，你的亲族，他们都会因为你的欺君，而陪着你一起死，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顾维帧这一番话下来，赵文礼的心已经动摇了，也可以说，他已经认输了。顾维帧说的对，他死无所谓，但他绝对无法接受父亲和亲族因为他，一起赴死。他的内心在咆哮，但他却不能泄出来，因为他知道只有现在跪在顾维帧的面前认输，才能救自己，救父亲和族人。他起身走向栅栏，抓住栅栏，缓缓的跪了下去，说道：“顾维帧，我知道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就是你赢了，赢了本来属于我的荣誉，赢了苏玉灼，而我，现在只能跪在你面前，求着你救我，多讽刺啊？哈哈哈！”赵文礼开始大笑起来，他笑这世道的不公，他一个世代将门之后，却输给了一个出身商贾贱民世家的小伍长。

顾维帧看着赵文礼在那里狂笑，他没有再说话，他心里是非常同情赵文礼的，如果赵文礼没有被那些人蛊惑，他肯定会和赵文礼成为一辈子的身死兄弟。而现在，看到眼前的赵文礼落得如此下场，不免让人唏嘘。

赵文礼止住了笑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但我需要得到裴帅的承诺，你不行，你还不够格。”

顾维帧站了起来，也走到栅栏前说道：“你先起来吧！只要你愿意说出幕后之人，等裴帅召见的时候，我一定会劝裴帅保你和你族人的性命的。”

两人刚立下约定，就有军士把顾维帧带走，带去见裴济中。赵文礼见顾维帧走了，就躺在了地上，为自己的无能懊恼，他誓，如果这次不死，必让顾维帧在将来付出惨痛的代价，来抵消今日的耻辱。在他暗自誓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平缓的脚步声，朝他走来，他以为是牢头并没有在意，当一只手从外面伸到他眼前，掉了一块玉佩出来，他看到玉佩顿时一惊，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来人披着斗篷，他仔细一看，惊讶的说道：“裴修文，怎么是你？我以为是裴修武呢？你们两兄弟居然是一起的，真是意外啊！话说，你是来杀我的？”

裴修文说道：“可以杀你，也可以救你，看你怎么选择？”

赵文礼带着惊讶和疑惑问道：“我在你们这还有选择吗？”

裴修文笑了笑说道：“修武不给你选择，我给你。就看你是信我还是信顾维帧了。”

赵文礼有些惊讶的说道：“你刚刚都听见了？”

裴修文收起了笑容说道：“赵将军，时间可不多了，赶快做出你的选择吧！”

赵文礼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从上了你们的船，我就没有选择了。”

裴修文笑了笑说道：“赵将军是聪明人，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将军务必把我接下来的话记清楚，你只有按照我说的做，你才能活命，而且我还会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裴修文说完，又把自己的计划给赵文礼讲了一遍。赵文礼听后，让他感到寒毛直竖，但他也明白已经上了船，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自己只是一颗棋子，永远成为不了执棋者。裴修文交代完赵文礼，便离开了牢房，直奔帅府。他知道此刻自己的父亲，肯定在对顾维帧进行问话，接下来就是赵文礼，他就等着看好戏就行。

在帅府，顾维帧把他经历的事情经过详尽告知了裴济中，原来，他在抵抗梁军的第五天的时候，他手下来报告，一个叫冯全的都尉直接带人打开了鄂特要塞的大门，梁军很快就攻入了鄂特，因为有自己人的背叛，周军很快便陷入了被动，很多人都受冯全的蛊惑，投降了，忠勇的将士基本被屠戮殆尽，后来他在亲信的带领下逃出了鄂特要塞，但因为意外滚下山崖，被一药农所救。就在半个月前，他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回晋州的时候，赵文礼通过截获了他给苏玉灼的信件，得知了他的住址，便派出1oo军士，找到了他，他的两个救命恩人林静儿和林老先生，都被军士所杀，正当他一怒之下要杀了带头的校尉时候，那个校尉报上名字跪地求饶，他一听马安这个名字，就想起来，是那个在苏玉灼杀了图格木后威震整个军营的时候，在前面带头给苏玉灼道歉的那个校尉。他这才冷静下来，然后利用马安对苏玉灼的敬佩之情，策反了马安，之后才能顺利的杀入赵府。

裴济中听完，先把马安传召了过来，从马安口中得到确认是赵文礼指示他去杀顾维帧的后，裴济中便叫人把赵文礼从监牢押了出来。赵文礼被押到堂下，看了一眼身边的顾维帧，便把所有的罪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裴济中听完，看着堂下那个曾经让他寄予厚望的赵文礼，此时却让他失望无比，他大声质问道：“赵文礼，到底是谁指示你做这些的。”

赵文礼沉默半晌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直到裴济中敲响了惊堂木，他才缓缓的抬起来头，说出了三个字——裴修武！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此时站在边上的裴修武已经脸色苍白，跪了下来，说道：“父帅，儿子冤枉啊，是这赵文礼狗急跳墙，挑拨我们的父子关系啊，父帅！”

赵文礼没有理会裴修武的喊冤，而是从腰带里，拿出一块玉佩，双手举过头顶说道：“大帅，这是裴修武给我的玉佩，是他和梁国的互通信物，上面刻有他的名字，还请大帅过目。”

裴济中从赵文礼说出裴修武的名字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就一直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苏玉灼见赵文礼拿出玉佩，裴济中也没有任何反应，便走到赵文礼的面前，直接拿过来，放到了裴济中的面前，此时裴济中才慢慢把视线转移到玉佩上，但还是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裴济中从嘴角挤出一丝苦笑，说道：“今天就先审到这里吧，经调查顾维帧确实是被冤枉的，我会上报朝廷，恢复你的原职，为你平反。至于赵文礼，先暂押监牢，几日后押送回京，由陛下处置。修文，修武，你们跟随我来。”

裴济中父子三人，来到了供奉裴氏先祖的祠堂，裴济中带着两个儿子，就跪了下来，狠狠的磕了三个头。裴济中跪着直起腰问到：“修文，我问你，修武做这些事，你知不知道？”

裴修文听到这话，顿时紧张不已，但很快又冷静下来，答道：“孩儿不知。”

裴济中叹了一口气，接着问道：“修文是谁指示你的？我不想听到再从你嘴里说出‘冤枉’两个字，不然我直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把你的头砍下来。”

裴济中虽然没有转身，但兄弟二人都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杀意，裴修文也吓得再也不敢狡辩，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朝中以郭相为的主和派，他们一直想组成三国同盟国，互不侵犯，让三国百姓免遭战火荼毒。而您作为主战派，一味主张一统天下才能实现和平，这让他们对您起了杀心，便答应我只要您一死，就扶持我继承您的爵位，在晋州可以世袭罔替，所以……”

“所以，你就在鄂特要塞，出卖军情，联合羌梁联军，把为父和你二哥裴炫骗入死地，杀之而后快对吗？见我未死，你便再利用赵文礼，杀顾维帧，再从我身边娶走玉儿，让我独木难支对吗？修文！”裴济中，大声质问着。

裴修文听到最后变成自己的名字，以为是裴济中气糊涂了，立马解释道：“父帅，是修武，我才是修文。”

裴济中站了起来，转过头看着裴修文，裴修文看着父亲那充满杀意的眼神，立刻把身体趴了下去。裴济中恶狠狠的说道：“修文，你是你们三兄弟中年龄最大，最聪明，心机最深，同时也是最狠辣的一个，也是为父最看不懂的一个。修文你老实告诉为父，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时裴修文从刚刚的胆怯，立马变成了一脸冷峻，他也缓缓的站了起来，冷笑道：“父亲，我说我也想三国百姓不再免受战火荼毒，你相信吗？父亲，你还记得巴云之变的时候，孩儿几岁吗？那时候孩儿才十岁啊，父亲，你就把我带上了战场，你带我走过那战场上堆积出尸山血海，走过被战火焚烧殆尽的村庄，看那村民灌溉农田的红色河流上飘着一具具腐烂的尸体。你把我抱上马，我看不到你有任何怜悯，只有肃杀之气，就像现在的你，你当时告诉我，如果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场景，就得由大周一统天下，才能实现永久的和平。父亲，你知道吗？那年我对您的话深信不疑，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翻看了很多军报，我慢慢的才了解到，为什么会生巴云之变，是因为大周一直在主动挑起战争，蚕食着羌梁两国。羌梁两国才会联合动巴云之变。巴云之变，三年战争下来，三国元气大伤，而三国的百姓流离失所，大战刚结束的那几年，又赶上灾害频，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易子相食的事情屡见不鲜。这就是父亲大人你想要的天下一统吗？如果天下一统需要付出的是这样的代价？我宁愿不要。”

裴济中冲着裴修文怒吼道：“所以，为了你所谓的和平，国家可以亡，父亲、兄弟都可以死，对吗？”

裴修文没有惧意，义正言辞的说道：“对，牺牲父亲你一个，就可以让我大周万千子民安居乐业，难道不值得吗？但是，我可以向父亲保证，国家不会灭亡，我们会用和平方式来解决。”裴修文说完，从衣袖里拔出匕，刺进了裴济中的胸膛。裴济中狠狠的抓住裴修文的衣服，缓慢的说道：“孩儿啊，可能为父确实老了，希望……希望你的选择没有错，如果……为父的死，能成全你的抱负，为父……死而……无憾！”

一代大周护国柱石——裴济中，就这样倒在儿子的怀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