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试过吗?」
「没有。」她一派笃定,「不过根据法术原理,应该没问题吧?」
…万一回不来怎么办?你怎么不想想风险这种事情啊?!
他一口气噎着,怒气无从泄。「…你弄垮平台的度太慢了。」他深深吸一口气,出宛如怒狮的暴吼。
所有的玻璃应声而碎,整个结构体开始龟裂、崩溃。
殷梓瞠目看着激情演出的泽峻,连忙将结界扩大到他的身上,拉着他投入幽深的冥道。
在力流风暴中,拉着泽峻,她有些责怪。「你明明答应我要尽量控制的。」
泽峻闷闷的看她一眼,已经气到说不出话了。这趟旅程是非常难受的。
打开各界通道这种事情,需要极大神通才办得到。但这样大神通的神只已经渐渐凋零,仅存的几个又不愿意重蹈覆辙,让接壤更加脆弱。而众生若要打开通道,需要许多能力卓越的术师共同持咒布阵,花上许多时间和精力和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才能打开并且巩固一个极为狭窄的通道,能力不足的旅行者往往会死于通道的力流风暴。
而这次的冥道更是术法暴力下的产物,硬生生炸开原本薄弱的正鬼门,通道中力流的极度凶暴和险恶可想而知。照常理来说,人身修炼薄弱、魂魄不全的殷梓应该撑不住才对。
但她巧妙的汲取了泽峻丰沛的气与光,让他们在紊乱疯狂的力流飓风中,像个光的小舟,逆流而上。
觉醒的前世记忆,让泽峻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她做得这样自然、稳定,像是打娘胎带来的术法,让他瞠目结舌。
请不要忘记,她现在拥有的不过是一半精魂当中的三分之一魂魄和记忆,她的残缺依旧非常严重。
但她对术法的掌握和娴熟,令人忘记她严重的残缺。
瞥了眼泽峻青的脸孔,她平静的说,「放轻松。别试图抗衡力流…」
「…我放得很轻松。」泽峻勉强挤出话来。
「你的心在乱。」殷梓很诚恳。
「…我不是秦始皇。」泽峻没好气的回答。
「始皇帝?」殷梓一脸茫然,「这跟始皇帝有什么关系?你某一世是始皇帝?君心,昨日种种恰如昨日死。你若挂念着前生,就会忽略了今世。这对你的修行极度不利。」
…连这种老梗都不知道,小梓姐,你也太不问世事了吧?
他又好气又好笑,正想回嘴,却突然一怔。她现在的口吻,想法,行为模式…和最初与她相逢的时候,多么相似。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一直念念不忘他们烧了你的名牌包包。」泽峻眼眶热,「那时我以为你是入世的大妖。」
「我在尘世生活,当然要伪装得像人一点。」殷梓心不在焉的回答,「我也不知道人类花大钱买那种废物做什么,我实在看不出来两百块和两万块的包包有什么差别。好不容易买了一个,出版社的编辑都称赞,我也乐得有个可以唬过去的道具。烧了那一个,我又得再去买一个。我又不太懂人类的审美观和价值观,想到购买过程就很烦,我当然会很在意…」
「…我向你祈祷,你又愿意响应我。」泽峻低声。
「你是个孩子。」殷梓沉默了一会儿,轻叹口气。飞头蛮宝爱幼童,怜孤惜弱。那孩子引起她的焦躁,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忘记千百年来的离尘。有那么一下下,她像是责备自己族弟或族妹,完全不像修道者。
「天下的孩童千千万万。」
「但那些孩子没我度他一口妖气,也跟我没有因缘。」
泽峻沉默下来,泪凝于睫,喉头哽着硬块。回前尘,那个孤寂的病儿,那个心慈的淡漠大妖。受了这么多的苦难,他长得这么大,完全是个成年人了,他的小梓姐…支离破碎的小梓姐,又开始和当初的大妖相彷佛。
思潮汹涌,前世冷心未曾心动,今生才知道心动的滋味。原本以为,他知道他有多爱殷梓,现在才现,他比他想象的还爱她,甚至「爱」这个字显得如此贫乏,不足以形容对她所有美好的情感。
「我不只是爱你而已。」泽峻的声音有些哽咽。
殷梓诧异的望他一眼,强忍着,但嘴角还是弯起淡淡的笑意,「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多么…」
「我知道。」她凝视着前方的无尽浓稠黑暗,「因为我也是。」
她像个舵手,稳定的逆着汹涌力流前行,「你啊,在我跟前永远像个孩子。对别人呢,就不是那么回事。」她笑,「算了,没关系。长不大就算了。」
我不想再松手了。殷梓握紧了一下泽峻的手。她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了。
「要到了。」殷梓注视着前方黝暗的光,「我想会有点不舒服。」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会不舒服。」泽峻坚定的说。
殷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松些。」
泽峻很快就懊悔自己的肯定。他们冲进冥界的瞬间,泽峻以为自己已经粉碎了。
那种感觉非常痛苦,像是被绑在大怒神上面,用一百倍的度往下坠落。他怀疑自己五脏六腑可能通通大风吹,各个移位了。他完全不分东南西北,只觉得全身的骨骼全体脱臼,每个连结处都痛得要命,天旋地转,上下不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从高空掉落。
慌张的张开翅膀要飞翔,若不是殷梓抓住他的背心,他可能用力冲飞进冷硬岩石构成的大地。
「鬼门在上面。」殷梓泰然自若的指了指天空,她呕吐起来,脸孔惨白。但那种雍容还是存在着,「吐一吐可以减轻不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