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梓茫然的目光凝聚焦距,对他恍惚的笑了笑。这让泽峻更难过。吃过了药,她摇摇头拒绝了甜嘴的糖,目光又涣散了。
「小梓姐…我抱抱你好不好?」
她望着泽峻好一会儿,才听懂了他说什么。「…嗯。」温顺的让他抱在膝上,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当她非常痛苦难受的时候,她会暂时退到残缺小梓的心灵。让泽峻抱紧,温柔又浓郁的妖气环绕着,她会舒服一点,比较能够沉睡。
其实这样泽峻根本不能好好睡…她不是不歉疚。但是现她因为高烧和梦呓转辗时,泽峻憔悴的整夜都不能入眠,她宁可让他抱着,最少两个人都可以睡一下。
泽峻依恋她,她知道。事实上,她也依恋着这个异族的孩子。如果不是他在身边,说不定她会放弃这种徒劳无功的拼凑。
她得分辨哪些是宿主的记忆,哪些又是她自己的记忆。她还必须分清楚飞头蛮殷梓和残缺孩童小梓之间的分野。
这些都让她精疲力尽。
这具化人的身体阳气是多么稀薄…她有些困扰的审视自己的肉体。困在孱弱的人类身体里,娇贵的禁不起任何的修炼。
先天不足,后天又失调。别说修仙,连益寿延年都有困难。一时之间,她还不知道可以怎么办。
翻捡着得回来的几年记忆…正是她开始认真学习人类修道的那几年。她有些恍然为什么琳茵会这样的「吃掉」众生。那时候她学会了一种叫做「复写」的法术。可以将对手的妖法或道法转变成自己的能力,她嫌「复写」只能夺取别人的皮相,却学不到精髓,再说,她对「夺取」这种事情一直很反感。
后来她没再用过「复写」,琳茵却因为山魈的血缘,将复写挥到极致。
这算不算我的罪过呢?她睁着眼睛,在泽峻匀称的呼吸中默想着。
她决定抛弃这种无谓的罪恶感。魂魄碎裂由不得她,众生用她的碎片为恶也由不得她。若要怪谁…就怪上天不仁。
她能做的,只是一遍遍的为那些无辜者祷告,并且希望不要再出现这样的血腥。
她又熬过了一次煎熬,得回几年的记忆,虽然是无关紧要的几年。这几年她隐居在人类的道观藏书楼,日以继夜的苦读。
她还记得在这道观里隐居了二十年。这四年刚好是最中间。让她烦恼的是,这几年是断层。没有之前和之后,她衔接不上来。
失去了衔接,她记得这些年看过的书,但是很难了解。
「…你要不要去找馆长看看?」泽峻听了她的困扰,提议着,「馆长妈妈看了一辈子的书,说不定有什么头绪…?」
「馆长?」她茫然了。她取回的记忆里头没有这个人。
「嗯。」泽峻考虑了一下。当然,很冒险。但是他们早晚会离开都城,说不定早点离开也好。他们不可能靠狐影叔叔照顾一辈子。
都城,也并不是什么安全的乐土。
「或许狐影叔叔有什么办法隔绝你的气。」泽峻想了想,「我们总是得出的。」
殷梓是同意他的。「那么,我们就去吧。」
拜狐影高的妖术所赐,他们居然可以平安的搭上飞机,到重庆去。
只是为了这个护身符,差点拆了幻影咖啡厅的厨房。狐影鼻青脸肿的从厨房逃出来,手里抓着一把宛如白银打造的银丝,后面跟着拿着菜刀的白虎。
他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够做出这个隔绝妖气的护身符…好不容易逃进坚固的办公室,白虎在外面愤怒的踹门。
「xxxx的!三不五十就来拔我头?你知道我的头是何等尊贵的东西~」
「这段我听过了,换个台词吧!」狐影在办公室里喊,「你就当作积德嘛!」
「我快被拔成秃头了,还积个鸟德?!是好汉子就别躲在里头!快给我出来!」白虎惊天动地的踹着门,整个咖啡厅摇摇欲坠,「真要拔怎么不拔你自己的?光拔我的做什么?我的头是何等尊贵的东西~」
「就跟你说过我听过这一段了!」狐影疲倦的抹抹脸。可以拔自己的他还会去虎嘴拔毛?白虎有圣兽的血统,又蛮修了三千多年。虽然是笨了些,但也让他修出道行。
活了三千六百年的圣兽后裔!叫他去哪儿找比这更好的素材?况且又在他家的厨房!
只是每次要拔他几根头都像龙颈揭逆鳞,真真九死一生。
唉…等等给白虎的人类老婆打个电话吧。不然他真的难逃一死…
为了殷梓和泽峻,他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坐在飞机上,摸着幻化成项链的护身符,殷梓不禁噗嗤一声。
「啊?」紧张戒备着的泽峻不禁一愣。
「我在想,狐影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口。」幻影咖啡厅的主厨脾气可不是火爆可以形容的。他也真是异想天开,直接去拔白虎的头当护身符的素材。
强当然很强,只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和一身的瘀青。
「不用担心。」她阖上眼睛,「要对狐影的功力有信心。」
他们的确一路平安的抵达重庆。
馆长在机场等他们。这些年,她又老了一点点,但还是中年妇女模样。她挽着规矩的髻,充满感情的看着泽峻和殷梓。
她一生未嫁,每年都飞来度暑假的泽峻完全就像她的孩子。失踪的殷梓,也一直让她挂念。终生埋书堆,羞怯的她不太与人来往,反而这两个不太像人类的孩子和她有缘份。
当泽峻不再来度暑假,音讯全无时,她就知道出了事情。但是她还不知道是这样的严重。
「…你认识我吗?」殷梓忍不住问。
「是的,我认识你。」馆长温和的笑了笑,「来,跟我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都在等你们。」
我们?殷梓冒出疑问,还会有谁她不记得的?
等他们到了幽深的图书馆,她得到了答案。
她的同族。她失踪近千年的飞头蛮同族…他穿了一身黑,正坐在图书馆的史料藏书室就着天光阅读。
「我知道你。」殷梓的声音轻得像是耳语,「我在藏书阁苦读的时候,常常想起你们…我知道你,你是和我年纪最近的哥哥。你叫做…你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