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骂我,说今晚肯定要杀了我。”
出了看守所回律所,下午三点,离开了高墙,外面阳光明晃晃的,如同隔世。
何巍恹恹的,眼睛有点红,看起来情绪不高。
回到律所楼下,蒋序没有直接上楼,先带她去咖啡厅喝了杯咖啡。
“可以同情当事人,并将同情投入到拼尽全力为对方辩护之中。”
蒋序望着对面搅动咖啡的何巍,提醒。
“但不要因为同情影响自己的情绪和专业性。”
这是律师的必修课,何巍刚毕业没多久,难免有些情绪波动。
何巍点点头,惆怅地叹了口气。
“我就是觉得,这种日子居然过了17年。如果能够狠心早点离婚,或者早点有人干预制止,没准……”
她想起冯瑶说的话,没有继续往下说。
“很多女性刚开始遭受家庭暴力,会因为困惑和高度紧张,下意识委曲求全。等到施暴多次生时,现自己没办法反抗,就会开始出现后天无力感,沉默忍受暴力,并陷入自我怀疑。而施暴者在严重施暴之后,往往会忏悔、赔罪一段时间,保证决不再犯。让受害者觉得有留下来继续与他共同生活的理由,直到暴力再次生。”
蒋序垂眼喝了口咖啡,满嘴苦涩。
“这种轮回模式一直持续到受害人以暴制暴,结束暴力。这就是心理学家雷诺尔沃柯博士所提出的,家暴中女性普遍存在的受虐妇女综合症。”
这个过程听起来就像是精神和行为驯化,何巍张嘴又闭上,痛苦地揉了揉脸。忍不住问:“师兄,你怎么对家暴这么了解?”
蒋序语气平静:“大学的时候专门看过相关的书。”
说完,他忽然提问:“我国的《反家庭暴力法》是什么时候提出的?”
何巍一怔,放下手:“2o16年。”
蒋序点点头:“2o16年国家出台了《反家庭暴力法》,但很多像冯瑶这样在家暴中的女性,可能一生都不知道有这个法律。”
法律,这个词对这些习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来说是那么难以想象。
“因为没有办法阻止暴力,很多人会寻找另一个精神寄托,比如孩子,作为她们生活里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蒋序说完不知为何沉默了很久,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因为有人进出,出破碎的声响。
“一旦唯一的希望被威胁,乃至消失。家庭暴力的严重程度就会过受害人的忍受极限……”
蒋序声音很轻。
“案件就会生。”
徐婵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头上带着血,抬头望着沙上气喘吁吁的池学良。
客厅里一片狼藉,暴力已经暂时结束。血顺着额头流进了她的眼睛里,徐婵伸出手轻轻抹掉,她眼神很平静,语气也一样麻木。
“我说过了,什么都给你,房子、钱,要是你觉得不够,我出去借给你。你还不同意,我就起诉。”
“找谁借,找你的相好?”
池学良抬手甩了徐婵一个巴掌,说话时呼吸之间喷洒着酒气。
“你去起诉啊!离婚?你以为离婚就甩掉我了?”
他双目赤红,对着徐婵露出一个残忍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