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先生手脚并用地爬出来,给春花行了个礼:“东家小姐,都让您看出来了。我这张老脸也算是没了。有人给了两千两银子,让我们给您找不痛快,我也是听了这蠢妇的撺掇,一时糊涂……没有守住。”
毕竟是十年的账房,心里多少残留一些对行当的敬畏。
他从怀里掏出两本内账,放回一个雕花匣子里去。
“我没下的东西,当您的面,放回去了。求东家小姐,放我们一条生路。”
春花道:“把方才答应我的事做了,我自然不会把你往死路上逼。”
褚先生满面紫胀,羞惭道:“多谢东家。”
“官差即刻便到,你带着你家大娘子,离开吧。”
“什么?怎么就走了?”褚大娘子还要作,被褚先生呵斥了一声:“闭嘴吧你!”
他将褚大娘子一把拽起来,就往外走。
褚大娘子咬了咬唇,走了两步,蓦地一阵不甘心,甩脱了褚先生,转身便往春花扑过去,两手高高扬起:
“我打死你这臭丫头……”
这一下春花没有防备,周围的护院专注看戏,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眼看她便要被抽上一个巴掌,褚大娘子却自己“哎哟”一声,抱着胳膊痛呼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砸我?”
围观众人都莫名其妙,根本没有人靠近她,更加没有人砸她。
这时街面上远远地喊了一声:“官差来啦!”
褚大娘子吓得猛一哆嗦,再不敢撒泼,拉着褚先生就往外奔了出去,仿佛后头有鬼在追他们。
其后便是府衙的官差来到,照例询问了几句,见没有大碍,便收班回去了。其中还有一个姓闻的捕快,春花从前也见过的,多问了几句,譬如是否要提告,是否要拿人什么的。
春花顾念褚先生在长孙恕面前还有些情分,便没有追究。
街面上围了几层看热闹的人,见此情形也纷纷都散了。
春花吩咐底下的人收拾残局,偶然往外看了一眼,便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她下意识地追过去:
“严公子?”
严衍转过身来,正对上她一脸天真友善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雷霆手段的厉害东家根本没有存在过。忍不住又微微蹙起眉,口中却还是有礼地打招呼:“春花老板。”
春花细细端详他的神情:“严公子,也喜欢看热闹啊?”
“……只是路过。”他默了一默,道:“有春花老板在的地方,总是有热闹可看。”
春花盯着自己的脚尖想,他可能觉得她就是个大热闹吧。
“方才那泼妇要打我,是严公子出手相救?”
“严某离得远,不及相救,想来是春花老板吉人自有天相。”
嘿嘿,还不承认。春花挑眉,果断提议:
“正是午膳时分,我请严公子吃饭?”
严衍有些意外。
“石渠兄呢?还有那位……仙姿姑娘,没有在你身边?”
春花摆摆手:“我哥刚回来这几日,天天想着要逃。我让仙姿在家看着他,好好学学,怎么当爹带孩子。”
严衍眉峰成峦,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只道:“你那对账房夫妻是收了谁的好处,你不想查一查?”
“自然是要查的。严公子想帮我?”
严衍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你心里有数,便无需严某插手。长孙小姐贵人事忙,严某这就告辞了。”
“哎,严公子,你住在哪家客栈?我哥还想去拜会呢!”
严衍默了一默,撂下一句:
“福喜客栈。”
他已走出几步远,春花又在他身后道:“严公子,有机会一起财啊!”
“……”严衍决定不予理会。
春花遗憾地摇头:这个人,真是很难接近啊。不过这样的人,倒很适合做账房先生。至少看起来,不会背着娘子私置外室,也不会收受贿赂来偷她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