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倏地将那木牌兜脸扔回给春花:
“你神经病啊?我有儿子,找什么营生?”钱婆婆恨恨地剜了她一眼,扭身去抱她的两个儿子去了。
“”春花被砸得懵,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名牌,揣起来也不是,不揣也不是。
她了一会儿呆,抬头正撞上严衍颇有兴味的目光。
“春花老板,你这算不算又是操纵他人的情感?”他唇角微微上扬,竟难得地给刻板的面容添了一丝暖意。
春花错愕一阵,旋即自嘲笑道:“就算我陋习难改吧。”
闻桑看了看自家大师伯温和的眼神,只觉得日头可能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咳咳,那个两位,鸳鸯湖的妖物已被澄心观的霍善道尊降服了。旁人都以为你们已经不在人世,若见了,不知该如何欢喜呢,尤其是吴王世子,这几日为了给您报仇,那可真是”
春花有些尴尬地掸了掸袖口,向严衍行了一礼:“这次能大难不死,还要多谢严公子。今日就此告辞,改日必当重谢。”
见严衍没有还礼的意思,她讪讪一笑:“闻捕快,可否麻烦你雇一顶小轿。”
“晓得!”闻桑脆生生地应了,刚迈出一步,便被严衍拦住:
“我送你回去。”
长孙石渠拖着沉重的步子,迈进长孙家府邸。
烟柔抱着衡儿,在门廊下等他。见他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
“可有消息么?”
石渠疲倦地摇了摇头。
陈葛说,龙息泉已被吴王府与澄心观彻底封锁,放出来的消息,只说两头妖怪已被道尊当场斩杀,而被妖怪吞噬的人,从此再无音讯。
龙息泉下与小绿的对话,大约是一场梦吧?醒来了,一切都是虚妄。再没有妹妹,再没有他从小放在心尖尖上疼大的妹妹了。
烟柔默了一默,半晌道:“少爷,当心身体,家里还有许多事要您拿主意。”
石渠伸出手,摸了摸衡儿水嫩的小脸,顿觉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
“你照顾孩子也甚是辛苦,回房歇息去吧,一切有我。”
烟柔一怔,这位娇气的大少爷,从前是不会在意她辛苦与否的。他眼里根本看不见她。
不由得哽咽了声音,屈膝恭顺道:“是。”
仙姿从内堂匆匆而来,神情紧张:“少爷,老太爷等了许久,非要你去见,恐怕是瞒不住了。”
石渠叹了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
一进内堂,长孙恕早已在上方端坐,龙头拐杖、戒尺、荆条、马鞭、条凳、香炉等各色家法均已备好,端看老太爷当下的心情,觉得哪一样更趁手。
“小畜生,你回来做什么?”老太爷见他是一个人回来,便没有好话。
石渠噎了一噎,也不还嘴,自找了个离得不近不远的位置跪好。
“爷爷,孙儿来领罚了。”
长孙恕将龙头拐杖跺了三跺:“我问你,你妹妹呢?”
石渠垂着眸子,兀自道:“爷爷,孙儿从前不是东西。今后今后一定勤学苦练,好好打理家业,好好挣钱,一切都听您的,绝不违逆!”
“”长孙恕瞪着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他霍然立起,嘶哑着嗓子吼道:“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我只问你,你妹妹呢?我的小春花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啊?”
泣声再难掩盖,石渠放声恸哭,连连磕下头去,额头与地砖撞击得咚咚直响。
“爷爷,孙儿会和春花一样,好好奉养您的!”
长孙恕身子微晃,倒退了一步,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双手撑住龙头拐杖,勉强保持神智,没有让巨大的悲痛侵袭意识。
“石渠啊”老人气若游丝地出声。
石渠睁大了眼,这些年,长孙恕一直叫他孽障、小畜生、混蛋、败家子,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
“石渠啊,你爹爹就是不听我的话,走的太早。你娘呢,刚生下春花,就随你爹去了。你们兄妹俩,是爷爷活着唯一的盼头。春花刚生下来的时候,一点气息都没有,爷爷我就跪在这庭院里头,祈求满天的神佛,给娃娃一点生机。你妹妹的命,是爷爷用自己的命求来的啊!”
“石渠啊,你妹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也得一五一十地跟爷爷说,不能瞒着爷爷啊”
老人捂住布满岁月沟壑的脸,老泪纵横。
石渠扑过去,抱住长孙恕的双膝,大哭道:“爷爷,我说!春花她她”
庭院中,春花从廊柱后头默默露了个头出来,咳了一声。
“爷爷,哥哥,你们这是唱大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