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长街,寂寞萧索。
傍晚,人人都愿意窝在自己家里的火炉旁边,享受难得的温暖。然而这种享受,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的,卖炭翁看着自己快要冻裂的骨瘦如柴的双手,不停地呵气。
霍然,卖炭翁在这时看见一个青年向着自己走过来。
人群中,唯有这个青年身形挺直,步伐稳健,如鹤立鸡群。
卖炭翁心下一喜,连声道:“这位公子,买些炭吧。”
话落之后,青年才走到他面前,卖炭翁方才还喜悦的心紧了一紧。只见青年的腰间斜插着一把薄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无端让人感觉有些害怕。
青年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卖炭翁收起不安的情绪,装了柴交给青年。青年接过,很快从怀里摸出了一小锭碎银,递给卖炭翁。
卖炭翁一怔,看着手中的碎银呆,道:“这我没法找啊。”
青年并不理会,只道:“早些回家吧。”
他说完,转过身去,便要离开。刚刚走了不过两三步路,脚步忽又一顿,目光看着前方愣了愣,随后粲然一笑。
青年笑了。
卖炭翁站起身,看见青年的侧脸,那花岗石一般的轮廓,终于露出了笑容。
青年快地跑了过去,站到无情和铁手、追命的面前。奔跑的时候,风把他的头吹得有些乱了,他也没有在意,只笑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
铁手伸手把冷血吹到额前的鬓别到耳后,道:“你跑什么?”
冷血凝视着铁手,道:“二师兄,你回来了。”
追命见状笑道:“口里叫着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眼睛却只盯着你二师兄。”
冷血低头一笑,旋即将目光移向追命,道:“三师兄,你和大师兄棋下完了?你们谁赢了?”
这不带它意的随口一问,追命听罢却是一怔,道:“这个——”
无情的眼睛里有悦然的笑意,道:“四师弟,今天让你三师兄请客好不好?”
他们前往了城中的孔雀楼。
一楼热闹得喧哗,人已坐满,他们遂往楼上走去。孔雀楼的老板当然是认得四大名捕的,一见他们四人来了,遂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带他们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那是个好位子,清静,还能看楼下的风景;只要没有客人占了,他们无论是谁来孔雀楼都喜欢坐那个位子。而他们四人单独来的次数多过同往,所以这个巧合还是那老板现的。
起初那老板以为他们是约好了的,直到某一天无情和追命同来孔雀楼,那老板笑问:“还是老位子吗?”无情和追命问起,才知道原来他们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喜欢坐着那里。
老板亲自给他们上了茶酒,问了他们吃什么,知他们不喜打扰,便退了下去。
菜很快上了来,荤和素都有,这是冷血和无情的口味。至于铁手与追命,只要有水和酒,其他都无所谓。
追命刚想动筷,忽见三剑一刀僮四个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叹了口气,道:“说吧,你们想吃什么,谁叫是你们三师叔请客。”
四僮笑嘻嘻说了一大堆甜食。小孩子嘛,都是喜欢吃这些的。
然而还未待追命答应,无情已立刻声:“不行。”
四僮瞬间苦了脸,眼神称得上是潸然欲泣,拖着长音道:“公子……”
无情的语气容不得商量:“刚才你们二师叔才给你们了那么多吃的,全是甜食,现在又要吃这些,牙坏了怎么办?”
铁手正给冷血夹菜,闻言干咳了一声,道:“大师兄……”
无情道:“无事,你既已经给了他们,那便罢了,注意让他们不要一次吃完就是。不过,你也不要太宠他们了。”言毕,又看向追命,“你也是,不要这么宠着他们。”
追命只好点点头,对着四僮道:“听见没?不是你们三师叔不大方,你们要听你们家公子的话。”
四僮小声道:“明明是您什么都听我们家公子的话。”
追命笑道:“那是自然,你们家公子也是我大师兄啊,我当然要听他的话。”
几人正谈笑间,忽听楼下一阵哭泣声传来。四捕的耳力胜于常人,即使隔了老远,这声音也躲不过他们的耳朵。
冷血即刻起身,道:“我去看看。”
瞬息间,他走到一排栏杆前,向下一看,只见一名少女正在掩面而泣,而酒楼老板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冷血叫了一声:“吴老板。”
吴老板抬头一望,见是冷血,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果然惊动到了这四位。
他转头对着那女子说了些什么,遂带着女子上了二楼,到了四捕面前,不待对方问,已急急解释道:
“这位姑娘是来我们店吃饭的客人,便在刚刚,她饭吃完了要结账,可是说包袱被人偷了,这才哭了起来的。四位捕爷,我可没欺负她啊。”
追命道:“我说吴兄弟,我还当是什么事,她一个小姑娘能吃你多少东西?她欠你多少钱,算我帐上吧。”
吴老板忙叫屈道:“三爷,你这话说的,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觉得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我本也没打算收她钱,她自己就哭起来了,不关我事啊。”
这话可是无比真心。一个小姑娘孤零零,谁见了不心中怜悯?吴老板压根没提饭钱的事,还安慰那姑娘去报官,谁承想,便是这句话落,那姑娘旋即泪盈于睫。
铁手见那姑娘哭得可怜,柔声道:“姑娘你放心,我们是捕快,既然生了这种事,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你丢的东西,我们必会为你全数追回。”
那姑娘渐渐止了哭泣声,见铁手目光温和,言语真诚,莫名感到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