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
“小冬呢。”
“安泰过日子。”
小年想问依依的情况,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家丽猜透他,忙说“依依也好。”
小年嘀咕,“都好都好,挺好。”
“饿不饿我去下碗面,家里有面没有,鸡蛋呢”家丽絮絮叨叨问着。
她终究是个妈。
国庆光明要回来。家文提前准备菜。这日一早,就去菜市采买。光明喜欢吃的,她格外留意。鸡要买活的,还有黄鳝、螃蟹。光明不喜欢吃大闸蟹,倒喜欢吃当地产的小野蟹。得碰,偶尔有农民拎着网兜子来卖。菜市人多,家文抓紧钱包,低着头走,在豆腐摊子跟前,突然有个老妇拍了她一下。
“家文”她叫得出她名字。
家文看着老妇,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老妇笑着说“记不得我了吧。”
家文端详了一番,才豁然想起,这人竟是当年跟卫国一个办公室的朱一凤。光明叫她朱奶奶。家文连忙叫朱姐好。
实在惊讶。光明小时候她已经是“奶奶级”,几十年过去,竟仍在人间。“怎么也在这买菜,身体还好啊”家文照例问。
朱奶奶说“老伴走了几年了,搬来跟女儿住了。”家文才回想起来,朱一凤不生,女儿是抱养的,能这么孝顺,也是难得。
朱奶奶继续说“身体也不照土语不行,心脏搭桥好几次了。”家文早看透了,身体好的容易早死,就是这种病病歪歪的,有时偏活得长。“看你还行,能活。”家文说好话。
朱奶奶自我怀疑,“可还能活几年该不知道,过一天算一天。”又问“光明呢”
家文简单说了说光明的情况。朱奶奶笑道“打小我就看出来这孩子以后有出息,脑门宽,下跳棋我下不过他。”家文客气几句。
两个人站在菜市边又聊了好一会,谈到原来饲料公司的老邻居,家文搬出来之后,又没要还原房,多少年不联系,近况全不知。朱奶奶一一细诉,多半是,哪个哪个又死了,哪个哪个不再了,一嘟噜算下来,竟没了不少。
活着真庆幸。
聊得差不多,两个人依依道别,不过没留电话,都说再见,但彼此心里大抵明白,恐怕这次一遇,是此生最后一面。
国庆光明又回来了。他现在对回家已不太抵触。时移世往,他走着上坡,那些走下坡路的,自然对他客气许多。来家一顿吃。一家人少不了在饭桌上教训妮妮一通。她学习不好。这是“原罪”。吃完饭,光明打了声招呼,说下去走走。在楼下转了两圈,深觉无味,一辆出租经过,光明招手,上去。
司机问去哪。光明说北头。
车开到老淮滨商场,光明下了车,向西,从东城市场南门进入,铺面而来的是十年代的氛围。做生意恨不得把摊位摆到路中间,人形不变。级市场崛起,曾经的小商品市场已经被挤下历史舞台。路上没多少人。
路边的梧桐树倒有两人粗,见证着历史。
“以前上学放学就走这条路。”他想起家文这么说过。越往里走,分叉越多,这片区域现在算贫民窟。路过买五金的摊子,光明忽然有些尿急。他问一个年长者厕所在哪。那人指路,说前面那个巷子往里,走到头,再向左。
光明按照他指的路往前,果然找到厕所,方便后出来。
出来又迷路。七叉八叉分不清。
一所院子,枣树老高。光明来到院门口,恍惚之间,似曾相识,但他不敢确定。那院落,有两层楼,但一切都那么古旧。是梦里他不敢确认。光明愣站着,院子堂屋里走出个人,是个年轻男孩,细条眼,肿眼泡,光明一下想起来,那是小磊。是表哥小健的儿子。这院子,原本是他的出生地。是他奶奶留下的房子。
“干吗的”小磊朝他喊。他显然已经认不出他。
光明一时无措,只好说“这怎么出去”
小磊说“照直走,走到头往左拐。”
光明便走开了。身后,他听到一个女人声音。“谁个”她问小磊。
“问路的。”小磊说。
“门不要乱开。”这下听清了,是小云。小哥小健的老婆。
“没开。”小磊委屈。
光明走得很慢,老宅院在他身后越来越远。终于,他走到头,一转,过去的一切仿佛噗得一下,沉到时光里。
光明走到淮河大坝上。田家庵码头分外沉寂。河面上,只有一条渡船在两岸来回行驶。天气良好,能见度高,左右看,看得见淮河两边有个三个电厂的冷水塔冒着白气。海事站小桥栏杆上,挂着标语,上书美丽淮南是我家。
光明买了张票,一块钱,在岸边等着渡船过来。他打算到对岸看看。一会,船慢慢驶来,是淮上车渡188号。待卡车、汽车、摩托车和行人下尽,这边的车、人才上船。
停稳站稳,船准备开了。光明扶着栏杆站着,蓝天顶上卧着几块白云,厚厚的。光从云彩缝里打下来,天地更显庄严。低头看,淮河水粼粼泛光,船边水流激荡。水比过去清。
冷不防,一条鱼打了个挺,跃出水面,又欢快地钻回浪里,消失不见。
浪花滚滚,其间似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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