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画在发烧,额头很烫,人也晕晕的,虚弱无力。因为柳红被小燕子拉住不许动,永琪等人是男子就更不能动了,所以没有人加入,晴儿就只好一个人管她。知画不是没有骨气的,她不想被施舍,所以连晴儿也拒绝了,就那么躺着,直到阿圆到来。
出家人慈悲为怀,阿圆不顾箫剑反对,走去知画身旁蹲下,心里很难过。她想,师父冒险收留小燕子等人在这里,是顾惜她和住持的情义,如今他们恩将仇报,反存害人之心,外面风声这么紧,倘若被搜检出来,岂不是所有人都要为他们陪葬?
阿圆越想越自责。她思量若不是因为被扣在这里,说不定师父已经向官兵说了实话,不至于孤注一掷。这样如果真的出了事,难道不是自己连累的?禁不住羞惭无比,愤愤不平。
一心二用,有些走神。连知画牵了她的手也不知。现在逃犯们都凝神在那些官兵身上,很少有心思来管她们。知画的手指便在阿圆掌心默默划动,以眼神暗示。
她一边这样做,一边低泣着发着梦呓,仿佛很悲惨,连人也辨不清似的。以打消箫剑的戒备。时间不能很长,箫剑是为了顾忌晴儿才暂且容忍的,时间一长就容易露馅。阿圆跪坐在她面前,身躯挡住了行动,整个过程就这样走过来,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知画写完她想说的,停下来,殷切地注视着,阿圆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知画放心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将人们的注意吸引到这里。小燕子呜哇地责备几句,箫剑烦躁不堪,终于同意放阿圆上去,并且约定报平安的信号。等到福康安心存疑惑地闯入柴房时,阿圆正好从里面出来。
这样,过了一会儿,外面就没有动静了。再过了一会儿,铃铛响起,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箫剑不放心,觉得有可能是疑兵之策,还不肯动,果然,福康安就在柴房未曾远离,并且已经开始动刑。
柳青柳红听见隔壁“噼噼啪啪”的声音,似乎是马鞭在甩动,夹杂着尼姑们尖锐的哭叫声:“师父住持!”
小燕子的心被扯住了,她一下子跳起来,惊奇地道:“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明晖已经死了,作为师妹,明修就是继任的住持。弟子们不可能坐视她受罪太久。
看来很快就会被出卖,箫剑却道:“等等,别动,不要急!”
小燕子哭起来:“不行不行,我要找他们说理去,怎么可以这样!”
箫剑冷斥一声:“别动,这是假的!”
小燕子去看永琪,永琪过来拉住她的手,也十分紧张,劝道:“小燕子,有我在。”
箫剑的眼睛不敢转到晴儿那边,因为他很清楚,这样做晴儿会将他看成什么样的人。
果然,她的声音颤起来,心里抖抖的,快要被他气死:“箫剑,你说什么!”
箫剑把眼睛闭上,努力平顺地回道:“晴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这是假的,请你相信我,这一定是假的!”
他一时还没有想到是知画做的,但是此中有鬼,他非常清楚,晴儿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冲过去,被柳红拉住:“这样,我们再等等看,等等看!”
等来的却是福康安抱歉的话。
他单手执着马鞭,狠狠地打下去,边打边喘气:“我也不想这样,你们要怪就怪那些逃犯,是他们连累你们师父!”
有亲兵突然闯进来:“将军,将军!宫里有消息!”
福康安听了他的话,大呼小叫道:“什么,太后突然晕倒了?!”
亲兵说:“都是因为担心晴格格急得摔倒,撞到了头,晕迷不醒,太医说就在这两三天了!现在皇上急命,箫剑和小燕子先不要管了,但是将军一定要把晴格格和五阿哥弄回来,不然最后的心愿就完不成了!”
福康安的肺都要急炸了,鞭子一扔,恨道:“我再问你们一遍,到底有没有看到晴格格和五阿哥,你们若是再不识相,就陪他们一起死!”
柳红听见那些女尼悲悲戚戚地哭着,却没有人站出来应答。小燕子焦急地扯住箫剑的手:“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要砍那些尼姑的脑袋了!我们要去救人啊!”
箫剑只是不动。
柳红仍在迟疑,晴儿站了起来,快走几步,就要上去,被他揪住,扭住双手,按在酒架上。
箫剑急急地喘着:“晴儿,拜托你冷静一点,这一切都是阴谋!”
已经没有时间再等,福康安在外面叫着:“来人,给我放火!将这一干‘乱党’通通烧死!”
大溃全军
这把火没有放成。因为有一个人出来了。她既然出来了,很多人也必然跟着出来。
晴儿自从听见“太后”两个字就已经不清醒。就像被凿子在心上狠狠地砸下一道似的。她像被火苗点燃,“噌”地一下蹿起来,烧得她焦灼又疼痛。她已经没有爹娘,太后就是唯一的亲人和念想,倘若箫剑在这时还要跟她说“这是假的”,那么她甚至可以和他拼命。
眼睛早被满满的泪水弄得湿透,心智也被蒙蔽。再也没有谁能拦得住她。
永琪本来也想走的,但是回头看了看小燕子,就又舍不得地停下了。而晴儿却不顾一切冲出去,以致于箫剑的阻拦脆弱无比。激怒之下,晴儿还说了一句非常令他伤心的话:“你放心,我绝不会连累你!也一定保住你的命!”说完便撞开了他的肩,去拉动铃铛。
柳青柳红听到福康安要放火也是坐不下去了,生死有命,连累一帮尼姑为他们送死很没有道理,也丧尽天良。柳青一拍大腿:“死就死吧,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柳红身为女流,也附和道:“对,没什么好怕!哥,我跟着你!”
这样,将小燕子的豪气也激了上来:“我跟你们一起去,反正,这又不是第一回了!”
她回头看永琪,永琪心情不佳,苦笑地支应道:“好,我也去,小燕子,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他也回头看了看知画,想要将她抱上去,但是小燕子很不高兴地抓着他的手,只好不管,先跟着去了,留下箫剑在这里。他们拉动了铃铛,往上面走。作为此事的首领,箫剑竟然连一点威信力都不剩。这是怎么败的,答案显而易见。虽然知画看上去这么虚弱,但是箫剑知道,她的心里在笑。
他仔细想了想,猜到问题出在哪儿了,但是,他输得很不服。这股怒火压迫着他,让他没有办法不捞回一点本来,既然鱼死网破,那就让这个女人陪葬好了。事不宜迟,箫剑抓着剑,快奔几步,赶去她的身旁。
知画却是很冷静,她仍是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动手。杀了我,又不能给你爹娘抵命。”
“给我抵命也是好的。”箫剑的剑更快地搁在她的颈上。
“等等。”知画看着永琪竟然扔下她不管,喊他也不应,心里恨得要死,惟有自救:“你既然知道这场戏是我安排的,你也应该知道太后在晴儿心中的份量,若是我死了,你留给她的印象只会更糟。况且你成了杀人犯,太后岂不是更有理由杀你。倒不如放我一马,我还可以帮你求情,不管怎样,保住命是最要紧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