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自言自语,没问你。”柯九没好气地说着。“问你还不如叫醒那只神马来问路靠谱。” 南无药有个优点,就是从不否认自己的缺点。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从不以自己的缺点为耻,反以为荣:“我翻手覆手皆是人命,那种马都能做的事还是让给马去做好了~” “是啊是啊,你是君子,不夺人之美。”
听着他理所当然地大言不惭,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奈何全身无力,只能闭上眼懒懒地敷衍几句。 南无药瞳色变深了,在她闭上眼的刹那,眼底那层从不曾示人的惶然逐渐上浮。她并未发觉,从最初的间歇性毒发到现在,她已经连说话都显得迟缓吃力了。
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中,万事俱备,解药唾手可得,为何心中还是有莫名的恐慌? 这是传说中的关心则乱么?他总算可以明白师父为何每次总因为秦胜兰的喜怒而失常。当然,明白归明白,并不代表他会就这么放过他对阿九连下两重剧毒这件事。
闭眼,修长的手指无奈地按上眉心,缓缓向眉梢推开,抚平一切杂念,再睁眼已恢复素时慵懒轻松意态。 “阿九,要不要帮你推拿化瘀?”
顿了半晌,才响起柯九迟缓的回答:“嗯。”
南无药从袖中摸出一瓶新药,自然不是什么化瘀的,是缓解她四肢的麻痹的。 他将她的衣袖卷到肩处,露出一双因毒性缠绵而变得干涸死白的手臂,他一丝不苟地上药,然后十指灵活地揉捏按压。
“嗯碍…” 她不自觉发出舒服的呻吟,而进入医者模式的南无药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面不改色地转移阵地。 约摸过了一刻钟,昏昏沉沉的柯九倏地睁眼,惊恐地看见南无药埋在她光裸的双腿之间,她下意识尖叫着一脚踹了出去!
南无药猝不及防被踢个正着,直接滚下坡了。
“你做什么?!”莫名其妙吃了满嘴黄土和野草的人终于发飙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从懂事起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圣手大人?
柯九摸了摸灵活的双手,踢了踢脚,发现全身舒畅多了,才想起南无药其实是在为她疗伤,于是红了脸,双手有些无措地交握,低着头,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
见她那副模样站在坡上,衣袂随风飘摇,略显消瘦的身躯竟有羸弱无助之感,他一腔愤懑早不知飞入几重天内了,偏又觉得就这样收火太没面子,只好梗着脖子不去看她。
柯九眼角余光将他的挣扎尽收眼底,心里暗笑,脸上却还是饱含歉意愧疚的。走过去拉他:“对不起……你没事吧?”
伸手去帮他整理衣衫,却被他一巴掌拍开。柯九嘴角微微抽搐,好你个南无药,给你台阶你不下,还蹬鼻子上脸了,老娘是是瞎了前八辈子的狗眼才看上你。
她这厢腹诽着,那厢里南无药也在万分后悔刚刚戏演得过了,没拾着台阶下,心想着阿九这下该恼羞成怒了,弱弱地抬眼,却见她眉眼含春笑盈盈道:“你原谅我这回吧,作为交换,等我身上的毒大好之后,我告诉你个秘密呀!”
联想到前几次她的欲言又止,向来不知察言观色为何物的南无药居然也一眼看出了她的暗示,胸口瞬间热烫起来,顾不得还在耍性子,忙不迭点头,笑得眉眼乱飞。
“我口渴了。”她指了指他悬在腰间的水囊。
他乖巧地解下水囊,顿了一下,迟疑道:“这不是水,我只从关家地窖了顺了这袋酒出来。” 柯九弯起眼,笑得软软的:“不要紧,我就喝一口,解解渴。”
“诶——” 无事乱笑,必定有诈。南无药脑中这么想着,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将水囊递了出去。 柯九接过水囊,拧开塞子,往嘴里倒,自始至终,明亮双眼一直与他两两相望。 哗啦—— 待南无药反应过来扑过去时,大势已去,整袋的酒已经投身大地了。柯九晃了晃空水囊,一脸虚伪的愧疚:“哎呀,没了……”
南无药悲愤地扑倒在那滩酒渍前哀号:“我过五关斩六将、药倒了守卫、溶了地窖大门的锁才顺到的这么一点酒,我才喝没两口啊!!!”
见他一脸饥渴地伸着舌头,鼻子也使劲嗅着飘溢的酒香,活像个瘾君子,柯九心里隐隐有了些真实的愧疚感。清咳了一声,正想说点什么,南无药突然转过头来,一脸鄙视地看着她,然后吐出两个字:“幼稚。” 闻言,她本来要脱口的道歉安慰之语以光速往回噎,然后成功地呛到自己,内伤不已。被最幼稚的南无药嘲笑幼稚……奇耻大辱啊!
看着她鼓着脸吃瘪的样子,南无药站起来,瞟了她一眼再饱含无奈包容地叹口气,边踱步走开边自言自语念叨着:“哎,阿九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
柯九脸色黑了下来,额上青筋乱跳:“南、无、药!”
一个空水囊飞了过去,他探手接住。
一块小石子飞了过去,他侧身躲过。
一把野草还没飞过去,先被风吹回来了,打了她自己一脸。
“唉,阿九乖,别闹了。”
南无药摇头,继续用与外表极其不符的欠抽的宠溺语气说话,以百般无奈万般包容的姿态转身,然后在看到柯九的瞬间勃然变色,惊恐地后退!
“阿九淡定!千万要淡定……那么大的石头举那么高太危险了,就算砸不到自己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来,跟着我做,吸气,吐气,放下……”
只见柯九举着一块大石头,狞笑着一步步接近他。“谁幼稚?嗯?谁敢比你不懂事?嗯?” “蔼—” 南无药弃械溃逃了,柯九带着重型武器锲而不舍地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