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薛劍,」他慢慢笑了起來,低頭撫著自己的手掌,極緩慢地道:「我怎麼捨得呢。」
薛劍的後背卻忽然爬上一層冷意。
薛鈺抬頭眺向不遠處的圍牆,危險地眯起眼眸:「我不過是想叫她出來,和我一塊等人。」
「等人?」
「是啊。整個侯府,我看就此處的圍牆稍低矮些,防守最松。」薛鈺的聲音又恢復成散漫落拓:「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人也快到了——你還不趕快去請?」
——
趙嘉寧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變得昏暗,她看到不遠處的太師椅上影影綽綽坐了個人影,及至走近了,人影慢慢站了起來,長身玉立,偏過頭來看她,矜貴睥睨,氣質冷清,是薛鈺。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來了?先在這待會吧,我忽然想起從大理寺帶來的卷宗還沒翻完,先失陪一會。」
趙嘉寧不知道他又在搞什麼名堂,蹙了蹙眉,只能靜默地站在原地。
薛鈺唇邊泛起一絲笑,負手緩步走過她身邊。
祁跡眼看薛鈺要走,立刻起了躁動,發出低沉的嗚嗚聲。趙嘉寧這時才驚覺這裡還有一頭雪豹!頓時嚇得面無人色,本能地轉身抓住薛鈺的手,聲音顫慄中帶著一起乞求:「薛鈺,不要……」
薛鈺頓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她緊抓著自己不放的一雙小手,手腕纖細,仿佛一折就斷。
他挑了下眉,聲音如幽泉擊石,帶著些許涼意:「寧大小姐?」
不遠處傳來擊打鐵欄的沉悶聲,趙嘉寧這時也反應過來那頭雪豹是被關著的。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低頭看見自己仍緊緊抓著薛鈺的手不放,連忙扔了開去。恍惚卻想起從前自己糾纏薛鈺時,便是這般不知羞地抓著他的手不肯放……她深深地一閉眼,不願再去回想。
頭頂上方卻忽然傳來一記輕笑。
「寧大小姐倒是用完就丟……從前倒是抓得順手,一點都不知羞,如今倒是成了燙手山芋?」
「說起來,本朝刑法嚴峻,倘若我是女子,你為男子,似你當初那般死乞白賴,早不知斷手斷腳多少回了,還有那些輕浮孟浪的話,你有十根舌頭,也不夠抉的。」
她越是想遺忘的事,他偏偏越要提起!她惱恨極了,這會子倒也忘了怕他,抬頭與他對峙道:「是麼,世子怕是記岔了吧,你說的這些,我可都不記得。」
薛鈺「哦?」了聲,饒有興味似得:「那要不要我幫你好好回憶一下?」
趙嘉寧卻怔了下,美眸蒙了一層霧氣似得看不真切,猶豫著試探道:「難道那些話……你都記得?」她以為他對她厭惡極了,那些冒犯的話肯定巴不得當做沒聽到,早忘得一乾二淨了。可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並未忘記,反倒記得十分清楚。
薛鈺像是才回過神來一般,一向從容不迫的臉上居然出現一絲裂縫,只是轉瞬即逝,嘉寧再看向他時,他又變回了那個神情淡漠、毫無破綻的薛鈺。
他看著她,眸深如幽潭:「當然不記得。只不過是見到了寧大小姐,當初那種厭惡之情如影隨形,便錯生了言猶在耳之感,其實,半個字都不記得……」他收緊了下頜,冷聲道:「有誰會記得。」
趙嘉寧抿唇不語。
是啊,有誰會記得,不要說薛鈺,其實就連她自己,也忘得七七八八了——她便是這樣的性子,心底喜歡有一分,便要表現出來十分,其實那些話說過也就忘了,她知道薛鈺不會往心裡去,她又何嘗不是呢?
薛鈺見她神情怔仲,以為是她被祁跡嚇得還沒回過神來,眉梢輕挑,揶揄譏諷道:「就這麼怕?」
他輕笑出聲:「趙嘉寧,你可真沒用。」
「做壞事的時候,怎麼就不怕呢,嗯?」
趙嘉寧抿緊嘴唇,沒說話,分辨的話她早就說累了。
不防薛鈺卻忽然靠了過來,他身上有著淡淡的檀香,淬玉似得一張臉在昏暗的光線下瑩白冷冽:「趙嘉寧……」
呼吸卻帶著灼人的溫度,壓著嗓音,若有似無地拂在她的耳際。
「你是怕它……」他輕笑了一聲,拖長了尾音,逗弄貓兒狗兒似得:「還是——更怕我啊?」
這個它指的自然是祁跡。
趙嘉寧攥緊了指尖。
祁跡固然可怕,落到它手裡,必定是一個死字……可薛鈺,卻有的是法子,能叫你求生無門,求死無路。
第5章
薛鈺走後,趙嘉寧一個人立在苑中。
夜幕降臨,夜色濃稠得化不開,今日是滿月,一輪圓月緩緩升起,月色格外皎潔明亮,未化的積雪浸了冷月,寒芒點點,一地銀霜。
趙嘉寧不知道薛鈺要把她晾在這裡多久,弄不好是一晚上,這就是他折磨人的手段吧,趙嘉寧居然覺得也還好,可能比起其他聳人聽聞的行徑,這只能算是開胃小菜。
她苦中作樂,望著不遠處薛鈺坐過的那張太師椅,想著如今的境況也不算太壞,至少等她站累了,還有個歇腳的地方。
鳥籠中的那隻錦花鳥這時撲騰著翅膀,發出幾聲鳥鳴,嗓音固然婉轉動聽,卻夾雜著一絲淒婉,讓人聽著心中不忍。
嘉寧循聲望去,見到石桌上放著一個做工極精細的鳥籠,走近一看,果然見到裡面困著一隻體態嬌美的鳥兒。見她過來了,連忙撲騰著翅膀飛向她,鳥喙啄著籠條,似乎在乞求她放它出來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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