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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被撸了(第1页)

在从刑场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周树海一直为被吓尿裤子而感到无比的羞愧。

他那时耿耿于怀,自己又没做错啥事,为啥听到枪响就能吓尿吓昏了呢。而且,他从刑场出来仍然不能回家,仍然被关在矿里单位的屋子里,只是从南滩武装部转到了辛屯矿武装部,不过虽然都是武装部,这边没有再对他挂铁牌跪瓷片坐飞机,审讯员只是反复问他与何光邦的关系,他说就是一面之交,三人那个时候拜了个仁兄弟,一个人已经死了,现在仁兄弟也都不算了就是个生人而已。

审讯员问他知不知道何光邦逃到香港去,周树海讲不知道。

审讯员又问他知不知道何光邦的哥哥是干什么的,周树海也讲不知道,审讯员做些记录就走了。

这样又被关了一个礼拜左右,一天屋子的门被打开进来了魏广忠,周树海一见魏广忠进来腿一软跪到在地,哭喊道“队长啊!你总算来了,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啊?”

魏广忠开始不说话,一会让陪同的审讯员出去关上门,”树海,你咋这么糊涂!你收到香港寄来的信,怎么就自己打开了呢!“

周树海说,”我从来没收过国外来的信,没想那么多,当时就是怕,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也不敢随便交组织。“

魏广忠讲,”辛屯现在五千一百多个职工,加上家属有一万多人,有海外关系的有三十八个,其中十六个在台湾,三个在美国,十个在香港,还有一些在其它国家,他们在组织上都有记录,他们与海外的来往都给组织上汇报,你半路上认识的一个人跑到香港,怎么就想着给你写信了呢,你收到了信,为啥第一时间不给组织汇报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何光邦我不认识,但他哥我倒是认识,他哥叫何光斗,原来是我们部队上的一个师长,那时候我还是一个连长,我在部队上的时候还跟他握过手。现在何光斗倒台了,他弟弟去年跟着别人跑到了香港,要不是看何光斗的面子,算了,不跟你说了。接下来你要小心喽,你还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先过这一段风头再说吧,这段时间什么也别说了,老老实实待着。”说完就走了。

这样,周树海又在武装部里住了两个多月,等快到过年了,有一天管他的干部说,“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周树海出了院子的门,看到杨玉霞就站在院外等他呢,他关在里面的时候倒是见过杨玉霞,开始每天来送饭,后面干脆就管他的人从食堂里打,从他的工资里扣下来饭票钱,关了不久杨玉霞告诉他,现在工资一个月又只有三十多了,这比他原来刚做副队长时拿七十多,做了几天队长拿九十多时少了不少。

周树海问,“够不够?”

杨玉霞讲,“将将地够吧,现在咱娘不是住咱家嘛,所以花的多一点,虽然也不用打鸡血再买鸡了,但我原来还在矿上养鸡场养鸡一个月能挣个十来块钱,现在矿上也不养鸡了,这点工资也没了。”

周树海讲,“将将够就行了,那一段时间的高工资也算是多挣出来的,也没让退,济国一个大学生到现在还就四十多块钱。”

回到队上,他队长的职务已经没了,新队长换了吴仁毅,给了他一个文书兼组长的职务,吴仁毅说,“这是魏主任在保你,咱俩又算是生死之交,不然能给你一个放炮员就不错了。你想想,当年水的时候咱表现都差不多,就因为宣传队的那个队长跟你一个县的,你就混上革生委副主任。我比你早干工十多年,现在才弄了个革委会委员,闹了一个队长,咱俩的时运得转转了。”

周树海去找魏广忠,魏广忠讲,“暂时你先这个样子吧,就你更改名字的这个事,就该把你打回原籍处理,开会时有人提出你是冒名顶替,后面找到李大勇来做证,他还帮你说了一句,说你来的时候说名字原来叫田海涛,后来转关系的时候改名叫周树海,这个他可以证明,这才堵住了人家的嘴,你得去好好谢谢大勇,要不是他的这句话,你最好的情况也是回原籍运河县务农去了。楚主任也还算帮了你,我跟他好说歹说,他也是何师长原来带过的兵,这次他没落井下石,你还算是跟何师长八百杆子打不到的关系,要是真的是他亲戚,谁敢替你出这个头!至于信这个事情,虽然有特嫌迹象,算是内部问题,以后再有香港的信,第一时间先汇报,我们的政策一直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

第二天周树海上了井就拎了两斤点心跑到15号楼住的李大明家,一进家门,就给李大明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头,“谢谢大明叔,你又救我我一次!”

李大明拉起他说,“算了算了别提了,出来了就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周树海问大明叔,“你咋就知道我原来叫田海涛这个名字,这事我到了辛屯谁也没说,就是郑济国知道,也都替我把着嘴。”

李大明支吾了一下,把他带到里屋关起门来说,“是魏主任偷偷找到我,让我这么说的,这事要说谢,你当然得谢我,现在这阵子,如果没人出来帮你挡掉,你确实就完了。不过你还是得再好好谢谢魏主任,没他让我这么讲我怎么会这么讲?这事本来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事现在就咱三个知道,其他人谁也不能再说了。”

周树海从李大明家里出来一路小跑到魏广忠家,门一打开看到魏广忠,扑通跪地“嘭嘭嘭”三个响头,“主任啊!恩人啊!你的大恩大德我没法能报啊!以后我永远都是你的人。”

魏广忠把他拉了起来,“算了算了,树海,这段时间少往我办公室和家里跑,别让别人看见,因为你的事不少人在指戳,咱得注意一下,心里明净的就行,这一段时间,你可得忍忍喽。”

十多年以后,周树海在西滩街上赶集时,碰到曾经审过他的公社审讯员。

他本来去集上买两只散养的来杭鸡,正在挑鸡的时候,卖鸡的看了一眼他,突然放下手中的鸡,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周树海吓了一跳,卖鸡的说,“周矿长,您可是贵人多忘事,十多年前您在公社武装部关着的时候,我给您拿过窝窝头,哎呀,周矿长,当年的事情多担待,那都不是我们的本意,是上面让干的啊。”

周树海干干一笑,对方接着又说,“其实您也挺冤的,那时公社里收到过类似的报告,也没有都弄得动静那么大,正好那个时间矿上和公社里为着几个大队搬迁的事正杠着呢,您是撞到枪口上了,没想到矿上还挺能抗,让您在公社里待了这么久,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罪,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这些个事,过了一些年以后才听说,呵呵,大人不记小人过呵,您现在都高升到矿长了,一定是那时候受苦受罪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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