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柳溪村,灯火并不是那么明亮,只有赫连家的院子,在这阑珊中极为夺目。
酒宴还在继续,欢声笑语中,项小满这一桌却显得很安静。
他紧紧地捏着那封信,心里不断重复着“顺天”二字,同时,也在琢磨那个代表着西召的绝对权威,是否真就那么容易被捅破?
还是说,此天,非彼天呢?
可不管是哪一片天,想要给他戳个窟窿,都绝非易事,师父真是这个意思吗?
“小满……”一直没有说话的何文俊轻轻唤了一声,等项小满把目光投过来,才问,“通缉犯的身份,你适应了吗?”
“啊?”向小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适……适应了吧。”
其实根本就不是适应,这种身份哪是那么好适应的?只是他还没有因这种身份吃过苦头,或者说,因这种身份而引来的祸患,并没有对他造成实际的伤害。
何文俊微微一笑,随即轻轻摇头:“那你准备好隐姓埋名了吗?”
“我……”
不等项小满回答,何文俊又问:“还记得当初在颐园,我们曾经讨论过一个问题,如果连读书也不能改掉人的愚昧,无法让他们正视生死,那问题究竟出在哪了?”
“这……”
何文俊再次抢问:“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项小满眉头紧锁,仔细回想着当初他住进颐园,与何文俊讨论有关“人殉”的陋习,对方曾说过一段话,让他久久无法释怀:这世上的大恶,往往都是出自那些有学问的人手中,朝廷的那些权贵,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哪一个不是满腹经纶呢?
后来,也就有了那个问题。
项小满不止一次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曾以为是人们读书的方式不对,或者是读的书不对。可经过狮子岭、方令舟、上阳关、谢无赦、曲阳郡、张宝昌等等一系列事情后,他才渐渐现,问题并不出在书,也不出在读书的方式,而是出在人身上。
“何大哥,你说有些人,是不是并非不懂道理,也并非不明白生死,只是不愿意去接受。”项小满叹了口气,“他们宁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愿意去面对现实。”
何文俊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拿我来说,现在就是一个朝廷的通缉要犯,一旦身份暴露,必然会引来无尽的麻烦。”项小满环视众人,一脸愁容,“我若不想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就只有远离了他们。”
何文俊笑了笑,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你愿意吗?”
“不愿意。”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何文俊放下酒杯,目光灼灼,“我们先回到之前的问题,为什么连读书都无法改变人们的愚昧?我告诉你答案,四个字,上行下效!”
“上行下效?”项小满微微皱眉,仔细琢磨着这四个字,似乎有所感悟,却又抓不住重点。
何文俊又说:“这世上的道理,都是由上而下传导的。上位者愚昧,下位者又如何能变得聪慧?上位者自私,下位者又如何能变得无私?上位者贪婪,下位者又如何能变得清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