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她破碎消失。
他们落下山崖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等终于走过那片荒野,找到了可能会有人家的水源边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顾隐尘寻了一个平整的所在,小心地将伊人放了下来。然后用随身的水壶去前面浅浅的水沟里取来了一壶实在谈不上清澈的水。
伊人因为失血,早已干渴不已,见顾隐尘端来水壶,当即眨眨眼,一副打算喝水的模样。
顾隐尘手腕一转,并没有凑过来,而是迎着她急切而不解的目光,笑着说:“再等等,这里的水都是不能直接饮用的,不比你们西离。”
伊人不做声,只是收回视线,手臂松松地垂在身体两侧,心思重重的样子。
顾隐尘则屈膝蹲在她面前,将方才打水时收集的灌木枝搭在一起,然后拔下长剑,闪电般击向旁边的一块岩石,岩石“哧”的一声跳出一串火花来,有几朵落到了干枯的树叶上,树叶很快便燃烧起来。
顾隐尘又将柴拢了拢,火光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便形成了一堆颇有规模的篝火。
等火生起来后,顾隐尘把铁质的水壶架在了篝火上,然后抬头望了望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着的伊人。
伊人脸色的泪水早已经干涸,细腻的麦色肌肤在跳跃的火光下,泛着淡淡的红色。睫毛不长,但是疏朗漆黑,与那双略显细长的丹凤眼相应,清秀里透着倔强,如果她现在不是轻咬下唇,神色萎靡,大概会有一股勃勃的英气吧。
(四十四)交谈(3)
顾隐尘突然发现,她似乎很喜欢咬嘴唇,肉肉的下唇总是被她咬得有点肿,红润润的,很惹人怜。
这样一想,脑中立刻涌出一串伊人咬嘴唇的模样:委屈的、吃痛的、尴尬的……却记不起到底在什么情况下见到的,只是独立的画面。
顾隐尘自顾自地笑笑,将脑中的画面全部打消,然后走过去,单膝跪蹲在她面前,轻声说:“我帮你将手臂矫正,忍着点痛。”
伊人“恩”了一声,然后乖乖地由着顾隐尘摆布。
顾隐尘先是极温柔地抬起她的手臂,然后趁着她放松之时,再猛地一扯。
伊人失声哼了一下,却没有再呼痛。
顾隐尘快刀斩断麻地解决了另外一只手臂的脱臼,回头一看:果然,伊人又开始咬嘴唇了。
他有种料中什么的得意,得意过后,又是莫名地心疼。
“我帮你把裂开的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只是这几天都不能用手了。”顾隐尘说着,取下已经有了热气的水,将伊人的伤口草草地清洗了一番,只是在包扎前,他望着伤口上极其狰狞的爪子印,倒抽了一口凉气,冷声问:“是狼?”
伊人又是轻轻地一“恩”。
顾隐尘没有再说什么,极细心地为她处理完毕,然后脱下身上的外衫,裹在她身上道:“放心,有火的地方就不会再有狼,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找点食物。”
伊人乖巧地点了点头,荒漠的夜晚冷得吓人,好在篝火热烈,熊熊的焰苗挡住了寒气的肆虐。
顾隐尘走了很远,再回头看时,只见远远篝火边的人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四周浓黑如墨,坐在火光边缘的女孩长发倾泻而下,一直垂到她的腰间,将整个人都裹着,那么无助。
他又想起那个狼爪印,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心莫名地悸动着。却于心疼无关。
(四十五)暧昧(1)
伊人终于见识到了蓝田赞不绝口的厨艺。果然――不同凡响。
半只黄羊烤得吱吱流油,顾隐尘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石灰,薄薄地抹了一层,烤熟后再将外面的硬壳剥掉,里面的肉质细腻入味,比起那些京城出名酒楼里的佳肴丝毫不差。
“真好吃,你是怎么做到的?”又张口接住顾隐尘喂过来的一块肉,伊人鼓着腮帮感叹道。
她的手已经完全不能用,也就是说,现在是生活不能自理,只能靠顾隐尘喂食了。
顾隐尘笑笑,脸颊的酒窝在火光的照耀下倍觉亲切,“因为我很馋嘴,又一直穷,所以便自己学了。”
“找谁学的?”
“自学,我从五岁起就学着做饭了,都说十年寒窗金榜即提名,我十五年寒厨,总应该有点收获吧。”顾隐尘故意用那种调侃的语气,让这顿野味带了的轻松更持久一些。
伊人果然不再沮丧,而是兴致勃勃地询问怎么提高厨艺的方法,又说了蓝田让她三日内学会做饭的事情,还顺便将青姨的那一段理论说了。
顾隐尘大笑,跃动的火光投映在他明亮的眼睛里,也似染上了笑意。
“何必学,我以后帮你做好了。”笑完后,他随口说道:“这虽不是难事,却也不必勉强。什么时候你自己想学了,我再教你。”
伊人点点头,毫不客气地又吃了一口。
吃完羊肉,又严严地喝了一壶开水,伊人只觉全身舒坦,终于躺在火边睡熟。
今晚无星无月,只是荒原的星月原本就是清冷的,倒不如这一堆篝火,暖人心脉。
顾隐尘将伊人身上滑落的衣衫重新盖好,凝视了片刻她纯美的睡容,然后坐在她的旁边,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截枯木,手握剑刃中间的地方,用剑尖雕刻起来。
他需要守夜,所以不能分神,而他惯常集中注意力的方法,便是木雕。
伊人睡得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安稳,浮浮沉沉的梦境里,她寻寻觅觅,来来回回,终于见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琼树之下,那人白衣若雪,黑发轻拢,美得便如这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