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了北滨国的一个秘密,才发现自己参与的所谓炼丹,根本就不是为了救人,相反,数以万计的人因为它而死于非命。我不想继续下去,又不能违抗王命,只能连夜私逃,走的那天晚上,我问柔儿肯不肯跟我走,她二话不说,抱着小田,便开始了与我的逃亡生活。”
“很自私是不是?明知道此去惊险万分,却因为自己舍不得她,就要求她去承担所有的压力和磨难。”蓝非离惨然一笑,自语道:“如果再给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带她走。”
“可是,她是自愿的不是吗?如果我是柔儿,也一定会跟你走。因为她爱你,她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两个人在一起,那就够了。”伊人说得很动情,却在最后关头想起了贺兰雪。
当初她不肯跟他走,难道不也存着与蓝非离此时一样的心情吗?
如果爱一个人,便会更愿意充当那个牺牲的人,而不是让对方为自己牺牲。
“你们真的很像,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蓝非离柔声道:“她当初也说了同样的话,可即使如此,我仍然没办法原谅自己。我将她带入了险境,却并不具备保护她的能力。如果没有青,我甚至连她的孩子都保不住。”
“是青姨帮你们逃过追捕的吗?”伊人问。
“我们逃出去不久,北滨王便派了他的一个亲信秘密追杀我们,皇妃出逃毕竟不能宣张,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那个亲信姓吴,是北滨王的御前侍卫,从小向异人习武,很善于追踪――他一向很能干,虽然北滨国亡了,他又做了西离国的太守。”
“你是说,那位率众投诚的吴湘?”伊人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在战场上主动投诚西离国,然后被封为了太守。
“是,当年我们被吴湘追杀,我只会行医,根本不会功夫,虽然也做了周密策划,请了许多人来帮我们,可最后还是被他们找到了,而柔儿……也因为护着蓝田,被吴湘杀了,北滨王的命令就是不留活口。正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青来了。她算是我的一个病人,很久以前她被仇人所伤,我曾经医过她,虽然她说了会报答,我一直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竟然是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子出手相助。我当时也受了伤,几不能活,便将蓝田托付于她,哪知那次竟没有死,青在峭壁边采了旷古灵药天芝为我续命。”
“再后来,我执意要走,不肯拖累一个女子,在途中遇到了徐大年,也就是这个寨子的寨主,他们那里正好在闹流疾,我顺手医了他们,他们便盛情相留,我实在没有了去处,又被朝廷通缉,只得留了下来,只望能安安静静地将蓝田带大。”
“那蓝田……”伊人料想不到那么任性骄傲的蓝田,也有如此一段往事。
也更想不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身世。
(三十五)思念(4)
“那时他不过是七岁的孩童,又受了惊吓,早已没了什么记忆。只是自那之后,就很粘我,连自己的母亲也极少提起――好像他刻意将七岁前的事情全部忘记了一样。”
蓝非离心疼地说完,又道:“本来世事相安,我也不再存着其它念头,只可惜――蓝田在前段时间私自出去,遇到了吴湘的军队,虽然成功逃脱,却还是被吴湘认了出来。我们在寨子旁抓到了朝廷的一个密探,吴湘大概已经把这件事情向朝廷汇报了――不过,那只是猜测。但是这里显然不安全,我本想带着蓝田悄悄离开,却不小心被陈大年知道了,草莽中人最讲义气,而且他们与朝廷的梁子也很深,相商之下,不如一拼雌雄。”顿了顿,蓝非离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阴沉,一字一句地说:“何况,柔儿的仇,我已经忍得太久了。”
伊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没有立场说任何话。
她已经是西离的逃犯,自然不能为朝廷申辩,可她也实在无心去与西离的军队相争,那毕竟是曾经同生共死的伙伴――即使没有在同一个战场呆过,可是他们在一起当过兵,他们为了捍卫同一片国土流过血受过累,她没办法站在他们的敌对方。
可是,她也不能在这种关头离开蓝非离――这样太忘恩负义。
“其实不止你,这次青想参与,我也不赞同。”察觉到她的犹豫,蓝非离淡淡地说:“青是游离朝政之外的人,她让隐尘来帮我,我很感激。可若是有次连累青阁,我会更不安――欠一个女人就够了,我不想欠两个女人,甚至三个。离开,就算报答我了。”
“我暂且不说,至少青姨……”伊人迟疑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谁都看得出来,青姨是肯为你做任何事的。”
“我明白。”蓝非离一脸了然,“可是我已经不想让任何人为我牺牲。我也给不起她什么。所以,伊人,三天后就离开这里,我会让小田送你。不要让我再添遗憾。”
伊人又开始咬嘴唇,午夜的荒漠,越发得冷了。
霜漫四野。
(三十六)风暴(1)
第二天伊人起得很早,她已经决定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她想为蓝非离他们做一顿早餐,不然蓝田一定会嘀咕:白救她回来了。
昨晚的星星果然带来的今日的好天气,阳光虽然不热烈,但是一扫这些日子沉闷的阴郁,伊人走到顾隐尘的门口时,正是晨曦烂漫的时候。
她抬手敲了敲门,没有回音,旁边的门却吱呀一声拉开了,青姨探出头看了看,然后笑道:“是伊人啊,隐尘已经去山上采药了,你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