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自己那父亲方才一口一个“世子”称呼她,原来如今仅是襁褓婴儿的自己竟已只能以男子身份示人。她这父亲秦靖,乃卞国靖王,单是“靖王”二字便已不简单,靖王虽与当今卞国之君建帝年纪相仿,中间却差了整整一辈。论辈分,秦无邪是相当的高,竟与年近半百的建帝称兄道弟也不为过。
003粗心的爹
无邪……听到这二字时,秦无邪心中一动,不知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还是一切纯属巧合,天真无邪……这是一个寄以厚望的名字,那个被秦靖奉为上宾的少年是谁?
她虽知这一世,自己这父亲乃是中原最大富庶之国卞国的正统皇亲,身份地位之高有些出乎她的想象,这几日光从府中下人的只言片语之中,她也知道就连当今的卞国君主建帝都对爹爹很是尊重,莫非爹爹身居高位,仍是不满,存了更大的企图心?
秦无邪这么怀疑不是没有原因的,她自然很清楚自己是男是女,可爹爹却对外声称王妃诞下世子之说,就算爹爹大半辈子膝下也没个子嗣,临了老了还生了个女儿,为了自欺欺人将她当做男儿身,这也解释不过去。
秦无邪自诩看人从无差错,初睁眼时,她便觉得她这爹爹眉峰凌厉,双目如鹰,虽两鬓斑白,威严却不减当年,绝非自欺欺人之人,为此他谎称她为男儿身,必是有别的打算,并非所谓的面子使然。
况且……自那神秘的少年出现在爹爹的书房里,秦无邪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秦无邪正想得出神,王府里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圣旨到,命靖王前府接旨,不多时这书房里便只剩下秦无邪一人了。
爹爹去得匆忙,那少年也悠然起身,墨发如云,神情高雅不可企及,走到门口时,那双漆黑的眼眸似有若无地朝屏风后看了一眼,似在想些什么,但随即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唇角微微抬起,仿佛旁人的一切,皆与他没有关系,他独自一人,徐徐在秦靖之后走了出去,没有提醒那粗心的靖王屋里还有个被忽略的小人儿……
这书房不比其他地方,秦靖走了,下人很自然地熄了灯灭了炉子,整个书房一下子冷冰冰了下来,别人更是连靠近这里也不敢了。就连时刻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捧在手心里的靖王都忘了还有秦无邪这一号人物被遗漏在了这里,就更别指望那些连世子面都没见过的下人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领失物,秦无邪才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考虑着是不是该哭一两嗓子,提醒别人自己的存在?
就在此时,好半天没有人来的书房终于来人了,那人急急忙忙而来,神情有些焦急,直到见到小世子不吵不闹地睁着一双眼睛略有些忧愁地孤零零躺在襁褓里,她才松了口气,连忙将秦无邪给抱了起来:“世子恕罪,容兮来迟了,再迟一会,这冷冰冰的地方非要将世子冻坏了不可……”
这府里的侧妃侍妾不少,照理说王妃“难产”而死,秦靖也会将秦无邪交给王妃娘亲之下的侧妃身边抚养才对,不过秦靖为人生性多疑,谁也信不过,为此来了这世上将近一月,秦无邪也没见过府里其他的侧妃贵妾。
容兮虽是一副十三四岁的丫头模样,可行为举止却反倒有些超越年龄的老练稳重,她待人并不热情,可做事却极为认真,秦无邪并不反感容兮对自己的照料。
自打她恢复了些精神开始,便一直是由容兮在照顾自己,这容兮看起来颇得爹爹信任,自己那爹爹若是有空,便会亲自看着她,生怕好不容易才蹦出的一个儿子出了什么差错,若是爹爹不得空,便会留下容兮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所有给世子的食物用度,都是容兮亲自经手。
秦无邪心里有话要说,可又想到自己这幅模样开口说话很不现实,便只能将所有疑问化作了一股求知欲于眼底闪烁着,盼着这心思看起来十分玲珑的容兮能看懂。
见襁褓中的婴孩并不怕生,好像还会识人似的,知道来的是自己,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有一种奇异的沉静的力量,容兮不禁一愣,好像真的看懂了一般,下意识地说道:“过两日世子便该满月,您身份尊贵,皇上欲表兄弟情深,将在宫中设宴,亲自庆贺世子爷您满月之喜,圣旨便是来宣此事的,容兮见王爷没有将世子带在身边,便想着定是被王爷落在这了,匆匆寻来,听到的也并不多……”
自己的满月酒都得由皇帝亲自操心着,看来自己这靖王世子的面子还挺大的……秦无邪其实对所谓的满月酒并无太大兴趣,只是想到自己这与爹爹年纪一般大的“皇兄”,秦无邪无端地感到一阵恶寒,总觉得纵使是亲兄弟,也没这么深厚的情谊,更何况她和皇帝这“兄弟”当得还有些不伦不类,平白无故地亲近,非奸即盗……
这自己的满月酒,怎的有些要赴鸿门宴的滋味?
“额……”不容秦无邪多想,险些宽衣就寝冷落了她大半天的靖王爷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披了件衣衫匆匆赶回了书房,见容兮正抱着秦无邪,这孩子又不吵不闹没有任何抗议,相较秦无邪的宽容大度,秦靖便立即为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感到无比愧疚,此刻的秦靖闻到了婴儿身上软绵绵的奶香味,便立即与平日那威严骇然的靖王爷叛若两人,老脸一红,接过了小得一不小心就会被拧成两节的小东西,面颊红红的,十分尴尬:“父王把你给忘了,好在容兮来得及时,没有将你给冻僵了,父王的不是,父王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