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秦燕归忽然停了下来,立在原地静静等着已经落在后面很远一段距离的小家伙,他的嘴角隐有弧度,微眯着眼,极有耐心地站在那等着她,没有催促。
无邪被问得一愣,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发僵,才知自己方才想得太认真,不经意间便放慢了脚步,慢慢地便被落下了一大截,对上秦燕归那似笑非笑却又静如止水,有如深渊一般的瞳眸,无邪皱了皱眉:“我跟不上。”
经无邪这么一提醒,秦燕归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那个小家伙还是个孩子,人小腿短,难免跟得吃力了些。
“原来如此。”秦燕归点了点头,淡薄清冷的面容上含了似有若无的笑,他受伤的右手仍旧垂在身侧,宽大的雪白衣袖也轻柔的垂着,随着风吹而轻摆,像是也要化成了无踪无迹的风。
此时无邪已经板着小脸走到了他的身旁,他身上那淡淡的檀香味便立即钻入了鼻息之中,秦燕归回了身,目光早已从加快脚步追上自己的无邪身上挪开,左手却已十分自然地牵起了无邪的小手,考虑到无邪的人小腿短,他刻意放缓了脚步,一大一小并立而行。
这微凉的大手很舒服,尽管手上有旧年落下的几处厚茧,无邪心里一动,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牵她的人看去,秦燕归没再理会她,只余下轮廓深邃而清冷的侧脸线条,伴随着嘴角的那道似真亦幻的弧度,莫测到了骨子里。
到了长安宫,宫殿虽位处冷宫,但宣王毕竟身份不凡,仍是常年有宫人打扫侍候,他们见宣王牵着秦无邪入殿,立即纷纷停下手里洒扫的活欲行礼,却被秦燕归淡淡挥退了。
入了殿,秦燕归便松开了无邪的手,他对自己的宫殿很熟悉,甚至连那些瓶瓶罐罐的药物杂物都知道在哪,无邪呆呆地看着留她在原地自行找出了固定伤口用的竹板与药箱的秦燕归,眨了眨眼睛,连忙追问:“不让人宣太医来吗?”
“他们来了也无用。”秦燕归淡淡答道,没有回过头来看无邪一眼,旁若无人地就在无邪面前宽衣褪袍。
“你怎么……”无邪的脑袋一呆,眼睁睁地看着秦燕归在自己面前宽衣解袍,她的小脸刷地一红,几乎要立即窘迫地避开目光去,可转念又一想,此刻自己是靖王世子,在秦燕归眼里充其量就是个小男孩,也难怪秦燕归根本当她不存在,自己的反应若是太大,岂不是不合情理?
顿了顿,一向冷静自持的无邪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坐立不安,可还是硬着头皮站在那不动,眼睛也不躲闪一下,直到秦燕归在她面前宽了外袍,为自己用木板和药酒固定处理过了受伤的右手,又随意为自己换了一件外袍,全程都未让任何一个下人侍候,皆自己亲历亲为,做完了这些,好似才想起自己这殿中还有一人,侧过身来,见无邪僵硬地维持着进来时就杵在那的动作,秦燕归微顿了顿,然后嘴角蓦地勾起了一道似嘲非嘲的笑意:“你一路随我来,有话要说?”
见眼前的人已经换了一身衣衫,右手用木板固定着,用一根长玉带绕过脖子挂在胸前,可饶是如此,他的表情还是那样从容自在,不显半分狼狈。
无邪面色一窘,有些恼,自己被当作空气晾在那那么久,岂能不恼?
秦燕归也不急,就站在那等着她说话,无邪虽气恼,可最后也只好当作闷气自己憋着,正色道:“你因为我,把燕北军和羽林骑给丢了,你不生气吗?”
秦燕归似乎早有所料无邪想要说的无非就是这些,他悠然坐下,单手在自己面前翻出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气恼又如何,不气恼又如何?”
“那往后……”无邪咬了咬牙,但凡和她扯上关系的人,定是会遭到建帝猜忌,凭秦燕归的心思,对此自然心中有数,想了想,无邪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后悔了答应我的事了?我会给你惹麻烦……”
也许没有她,以秦燕归的城府与心智,他日储君之位落在他手上也未不可说,隐忍多年,得以建帝赏识,这定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秦燕归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那站在那低着头,一会皱眉,一会板着小脸的小家伙,忽地笑了:“既然应允了你,许你无邪,便会护你一生。”
护你一生……
无邪微怔,可又听得那危险而又莫测的男子继续说道:“得到这样的答案,你可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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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聪明的人
从长安宫出来,容兮不在,便由着先前那唤作碧水的宫女牵着无邪的小手为她引着路,一路上仍不忘细心地与无邪介绍宫里的情景:“世子,长安宫与其它宫殿间隔了这片林子,现在看着虽荒了些,但到了冬天,梅花就开了,很是好看,这片梅林,都是宣王从前在宫里时种的。咱们现在要去承庆殿,中间还隔着三宫十二殿,从那个方向过去就是太子殿下住的东宫……”
“这片林子长得极好。”无邪乖乖任碧水牵着,在碧水喋喋不休之时,慢悠悠地插了一句。
碧水对无邪极为恭敬,见无邪对那片梅林有兴致,忙回道:“那是自然的,宣王小时候很是喜爱那片林子,有时一待便是一整天,那林子皆是宣王亲自照料。后来宣王不在宫里了,宫里管事的也不敢懈怠,比往年长势更好了呢。”
“种些花花草草好啊,总比养了一只小狼崽,冷不防还要被狼崽长的牙给咬伤了,花花草草就不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