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试图从秦沧口中试探出些什么来,秦燕归与秦沧的关系虽亲厚,但好似秦沧也并不知道秦燕归太多的事。若非秦燕归自己开了口,怕就是轩辕云染也不可能会知道此事的。
至于秦临渊……无邪想起了那潇洒不羁的男子,便下意识地选择了对他的事缄口不谈,并未告诉秦燕归与她喝酒的到底是谁,秦燕归问过了一次,却也不再多问了,或许他早就心中有数,也或许,知道不知道此事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无邪并不是什么讲究道义的人,她的手段有时候也经常卑劣得很,可遇到了秦临渊那样的人……他心胸坦荡,目无尘俗,甚至敢大刺刺地将自己的名讳告诉了她,就笃定她不会失信泄露了他的身份,这人出招这样不按常理,无邪也不得不选择了和他讲道义了。既然当初二皇子以死遁世了,可见是早已对权位皇家失去了兴趣,只谈风月,不论朝政,无邪自然也不好不讲信用,违背了他的本意。
二皇子秦临渊,无邪曾听闻他在世时,乃当世少有的美男子,雄姿英发,器宇轩昂,但二皇子死了,秦临渊却为了一个女子一夜白了头,仰天长笑,扬长而去,潇潇洒洒地游荡在了山水风月中,放荡不羁,无拘无束,可见这人,还真是至情至性,可他潇洒归潇洒,却也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人,无邪一点也不怀疑,她若不守信,他会真的先将她的脑袋摘下来,然后埋在长生宫的树下,换了酒喝,来去自如。就冲着这一点,无邪也不愿自寻烦恼去招惹他。
他虽曾说过,若她要寻他,便在那树下埋一坛酒,他自会去寻她。但无邪自那日一别,却也再未见过他一次,看来这秦临渊豁达归豁达,也有随口胡诌的习惯。
“世子。”
容兮为无邪穿戴好了,收回手唤了她一声,无邪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却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凝着双眸,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那镜中的少年,身量高挑,已赶上了容兮,肤色白皙,但眉宇却十分清冷有神,并无半分羸弱,墨发束冠,唇红齿白,星眸沉静,透出了几分少年的英朗俊俏,只是身量仍偏瘦,面容也还有些稚气,明显尚未完全长开来,但那一身华贵的公子哥的打扮,也已是这卞京让不少闺秀少女面红耳赤的少年郎了。
可惜这镜中的少年名声并不大好,如今这年纪才刚过十三,便尽学了不少风流之事,是卞京有名的纨绔子弟,“他”面容虽俊俏,可却根本与那阴柔纨绔的容五爷简直是如出一辙,两人你追我赶,卞京第一二世祖与那第二二世祖的名头,就是他俩轮流坐的,凡是名门望族的闺中小姐,仰慕归仰慕,可还没有人昏了头会想嫁给“他”。
“什么时辰了?”
“快要巳时了。”容兮又替无邪系上了白玉镶嵌的腰带,这才回答道。
“巳时……”无邪点了点头,双眼微眯:“不早了。”
容兮称是:“时辰不早了,世子是否要去送一送宣王?”
“嗯,可别迟了。”无邪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只随意扫了一眼自己的穿着,便懒得再看那镜中的人一眼,转身阔步朝外走去,吹了银哨,唤追月来。
这五年,秦燕归可谓是彻底做了个甩手掌柜,清闲到了底,对朝中政事尚且不闻不问,兴致缺缺,更别提涉入军务了,自从燕北军和羽林骑被建帝交给了秦川和秦沧,秦燕归还真的一句话也没有再过问过,与朝中臣子也是少有联系,令建帝自己都不得不生疑,当初是不是疑错了他?当初建帝忌惮秦燕归,才将他手中的权力削得一点不剩,如今似乎也不愿他再如此清闲下去,当个闲王,便也不得不对他恢复了几分信任,将北方平叛的差事交给了他。今日便是秦燕归离京北上之日,算算时辰,也快要出发了,这一趟一去一回,若是顺利,大概也只需月余就可回京。
北方叛乱,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率个几千大军震慑震慑便也罢了,但令建帝头疼的是,这叛乱的根源却不简单,听闻近日北方谣言四起,纷纷传言当今建帝非皇室正统,这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当即令朝堂上下一阵惶恐,人人自危,不敢淌入这趟浑水。
建帝并非皇室正统,这本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先帝虽有皇子,可历经了一场夺嫡之乱,当初的诸王早已死伤殆尽,仅留了一个靖王,却是个膝下无子难以生育的,先帝不忍江山无后,令社稷动荡,方才于皇家宗室的旁系中,择了当时最温润稳重的建王,将皇位传给了他。就如当年尧舜让贤,这本也是一桩美谈,就算建帝并非皇室正统,可卞国已由他统治了几十年,就算不是正统也得成为正统了,朝堂上下自然无人敢再提此事。
可这谣言并非剑指其非皇室正统那么简单,北方如今一派动荡,正是有人传闻当年的夺嫡之乱,正是建帝一手鼓吹,引诱皇室血脉自相残杀,死伤殆尽,当年靖王身体抱恙,再不能生育,更是无稽之谈,只是建帝使了见不得人的招数,残害靖王血脉,凡孕有靖王子嗣的夫人,无不是未足二月便小产抑或毙命的,长此以往,靖王纵使有再多的女人,她们也知道一旦怀有身孕,便离死期不远,女人若不想让自己怀孕,有的是手段,靖王一届武夫,又何从察觉?他还道是自己真的如太医所言那般,不能生育,可若不能生育,如今的靖王世子秦无邪又是怎么回事?至于先帝临终让贤,更是荒谬,尧舜美谈毕竟只是传闻,可谁知其中弯弯绕绕?只任凭史家去说罢了!任何一位帝王,都不会允许江山社稷落入外人手中的,纵使靖王当初无子,可好端端的一个儿子摆在自己面前,先帝又怎会弃皇子不传,将皇位传给一个旁系的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