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很好?他指的大概是她被追月摔得遍体鳞伤之事吧,她并非不怕疼,若换作平时,或许她早就放弃了,因为驯服追月的代价太大了,她不做亏本的事。可那时候……她分明是被激出来的,秦燕归嘴角的轻视,激得她有些反常。
无邪心中还真有些委屈,这烧虽退了,可她身上没一处不疼着,就似散了架一般,此刻无邪忽然觉得此时自己在秦燕归眼里,想必也就如追月在秦燕归眼里没两样,秦燕归待追月极好,虽算不上亲昵,但却极为温柔,被秦燕归摸了两下,那追月便乐得撒起欢来,像个得了大人表扬的孩子,而此时秦燕归待她亦是宽和,可却像对待另一个桀骜不驯的追月一般,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头,自然要给个甜头安抚一番。
无邪倒不似追月那般没有骨气,给点甜头就忘了先前的苦头,她别过小脸,绷得紧紧的,心中自然还是有些怨秦燕归的,不冷不热地应了句:“宣王费心了。”
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似乎没有对秦燕归造成丝毫影响,他并未在意,依旧神情淡然,只从袖中取出一支银哨,那银哨只小指那般粗细,锻造十分精致,无邪十分疑惑,微微拧眉,但还是接了过来,仔细察看了一番,却发现并无异处,也不知其用途。
秦燕归只垂眸淡笑着看着他,任风雪撩动得他衣袂翻飞,宽大的袖摆轻轻垂下,并不催促,也并不解释,无邪皱了皱眉,却见他嘴角的笑意更深:“既然想知道,何不试试。”
听了他的话,无邪将信将疑地将银哨凑到嘴前,用力一吹,却发现半点声音也无,她抬起头,刚想开口,却见那原本正将脑袋往秦燕归身边蹭的追月忽然抖了抖耳朵,瞬间没了那歪样,那双目炯炯有神,似乎突然警惕了起来,那鬃毛一根根会发亮一般迎风而立,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就如无邪第一眼见到它时一般耀眼夺目。
无邪怔了怔,秦燕归却已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他从她身旁走过时,脚下忽然停住,继而缓缓地抬起了嘴角,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无邪的头上:“追月性子野,怕是一时难以听话,你既征服了它,往后它便是你的,这银哨,可助你随时驱使追月为你效力。”
那银哨,人虽听不到声音,追月却听得到,就算往后追月认了无邪为主,她也不可能真的将它关在王府的马厩里,追月自由得就像一阵风,就算是它的主人,也不能剥夺了它的自由。
“它是我的……”无邪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句,她心底有些意外,他将自己的马给了她……
是啊,他的马。尽管秦燕归曾告诉过她,追月是匹无人可以征服的野马,可她却一直忘了,这世间有秦燕归,能征服追月的,恐怕也只有秦燕归这样的人吧,想来当时追月屡次将她摔下马背却没摔去她的命,并非侥幸,只是因为有主人在场,并未与她发狠罢了……
若非秦燕归在场,当时的自己,又哪能真的征服得了追月,到底还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似乎是看穿了无邪在想些什么,秦燕归笑了笑,收回了手,自她身侧走过,只意味深长地丢下了一句话,似嘲非嘲,惹得无邪一阵局促:“练好骑射,下次不要被秦容欺负了。”
下次不要被秦容欺负了……
无邪一顿,面颊忽然窘迫了起来,阵阵发红,她连着两次用箭伤了秦容,且卑鄙得很,尽伤他最重视的面容,秦容是什么人,狠辣惯了,哪里真的会栽在她手里,她能得逞,不过皆是趁人之危罢了。无邪对秦容使的那些手段,是真的有些无耻的,说起来也不厚道,可无邪这样脸皮的人,自然不会为此表示羞愧,可今日这话从秦燕归嘴里说出来,竟忽然让她有些无地自容起来。
依秦容那锱铢必较的性格与阴狠毒辣的手段,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秦容为人虽虚荣,却也不是绣花枕头,骑术与箭术自然无可挑剔,她能让秦容吃两次亏,必然不可能让他吃第三次亏,下一次,倒霉的肯定是她自己了,秦容对她,必不会手软。
见无邪在发呆,秦沧不以为然地拽了她回到篝火旁,他那口气满是羡慕,却也大多是为无邪感到欣喜:“小无邪,你发什么呆,三哥把自己的马都给你了,你怎么还不谢谢三哥?这追月可神气得很,我觊觎了好些年了……没想到今日却赏给了你。”
无邪被秦沧拉了回去,她在火堆旁坐下,秦沧又哄骗她喝酒,众人喝酒吃肉,不多时,竟也有些上了头,最先倒下的自然是秦沧,彼时他正挥着长枪潇洒无比,穿了一坛酒就倒了下来,那一坛酒尽数入了他的口,扑通一声,砸了酒坛子,然后就轰地一下整个人栽了下来,直挺挺地倒在了雪地上,醉死了过去,可那嘴里却不老实,拉着无邪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说他一定是得了毛病,不仅恋童,还有些断袖,要不自己怎么会那么喜欢小无邪,为此秦沧表示十分苦恼,堂堂拼命四郎沧四爷,怕是要被天下耻笑了!
无邪被他的一番胡搅蛮缠惹得一阵头疼面红,那酒也是被灌多了,话说得不利索,秦沧又力大无穷,拽得她挣脱不开来,好几次还被秦沧害得摔了不少跤。
容兮并不阻他们,只温柔地微笑着。卫狄并不敢多喝,他从来时刻保持着清醒,可此刻看着无邪那面颊通红又全身是雪的狼狈模样,如此天真烂漫,唇红齿白……卫狄竟也有一瞬地失了神,酒不醉人,人也自醉,他立即垂下眼帘,耳根微红,沉默地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