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是有所不知。”李言道:“娘亲在的时候,两家关系还是不错的。五年前,舅舅带了表妹去苏州,还做主让两家结亲……”
这故事编的真俗真煽情。南乔听的心中直想翻白眼。
以李言的话说,他们家原也是富庶之家,家中可是有两条大海船,只与洋人做生意,得钱颇多。他是家中独子,有一祖父和父母,生活美满幸福。这位京城的舅舅与他娘亲同父异母,原本两家来往也不少,五年前,舅舅还曾想让两家结亲,让自家的大女儿嫁到李家去。虽没有正是下过聘,但也是约定好了的。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海难,将家中两条船沉了不说,他那随船的父亲也随着沉船不知所终,十有八九是葬身大海喂了鱼。消息传回来,先是老爷子栽倒在地,没撑过一夜就一命呜呼,上了西天。然后是他的娘亲,料理了两个男人的丧事后,也紧跟着去了。好好的一家人,转眼就剩下了他一个。
这命苦的孩子遵照娘亲临死前的吩咐,遣散了仆人,变卖了家产,上京投奔舅舅,想着有银子傍身,又有长辈照拂,过两年人大了,也就能将李家重新撑起来。但不曾想,路上遇到神秘绑票,将他存在钱庄的钱全部取了去,只剩下身上的几百两银子。千辛万苦进了京,却又被拒之门外,连舅舅的面都没见着,只好逗留在客栈,没有进项,身上仅有的银子也一点点用光了。
“上个月,舅舅家办了喜事,大表妹匆匆嫁了人。”李言苦涩地道。
陈氏听的眼圈发红,唏嘘不已。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又碰上个嫌贫爱富,一点不念旧情的舅舅……两条海船,那不是一般的富庶了,可怜一个大家少爷,如今竟落得家破人亡,居无定所的境地……陈氏心疼地问道:“那言哥儿可有什么打算?若是缺钱,我们家还余下些许银子,你先拿去使。”
李言连连摆手道:“哪那成!”
陈氏脸色不板,责怪道:“许你救了我们家乔乔,就不许我赞助你些银子?难道,言哥儿认为,乔乔的命,竟不值些许银子?”
“夫人这话说的错了!不说夫人将自己女儿的命看的太贱了些,且,夫人的意思,莫不是说我李言救人,就是贪图些银子?”李言脸色沉了下来,猛地站起了身,直视陈氏道:“若夫人以为李某是这种人……李某这就走!石头,秀子!”只见他招呼了站在角落里两兄妹,抬脚就要往外走。
“是,少爷!”两兄妹应了一声,也动了起来。
“哎,不是…我不是……”陈氏慌忙站起身,连连赔礼道:“言哥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英子,赶紧拦着呀!”
南英得了命令,赶紧堵住了门口。南乔也跑到李言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带着哭腔哀求道:“大哥哥别走!”
对着南乔皱巴巴的小脸,李言仿佛也不忍心,才迈了一只脚,就又停了下来。
陈氏见状,赶紧又是行礼,又是道歉道:“都怪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言哥儿,你千万别介意。”
南乔也看着李言怯怯地道:“大哥哥,额娘也是想帮帮你,你别生气了成么?”
宝柱这时候也起身说道:“妇道人家,胡乱说话,还请李公子多多包涵。”
李言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叹道:“我也是反应过激了,夫人请见谅。这半年,我……我……”李言仿佛很是惆怅哀伤,半晌脸色才好了些,道:“爷爷常说,大丈夫安身立命,只要肯吃苦肯忍耐,就一定能做出一番成就来。我学过商,又能写会算的,怎么也不会饿死不是?今日上街,就是想着能不能找个账房的工作,也好有个安身的地方……”
这孩子,才这点大就遭逢巨变……原本一个衣食无忧的少爷,现在却……难得的是,本性又好。又是个自尊自爱的……
陈氏心中越发怜惜起来,想着他们主仆三人还住在客栈,而自家又多的是空房子,于是小心翼翼地提道:“不如,言哥儿暂且搬到我们家来住?也算是有了个落脚之地,总比住在客栈要好。”怕李言又想岔了,陈氏红着眼圈道:“言哥儿,我这是真心疼你……你若是当我和当家的是长辈,就应下来。不然,你让我们于心何安?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人少房子多,空房子长久不住,都要朽坏掉了,你就当帮帮我们。”
“对呀!大哥哥搬来一起住嘛!”南乔也摇着李言的袖子帮腔道。
陈氏说的真诚,李言也仿佛被感动了,眼圈红了起来。他又看向宝柱,见他也是点头赞同,又犹豫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应了就好,应了就好!”陈氏笑了起来,又转身对李石道:“还不赶紧将你家少爷的行礼收拾了送来!还有,言哥儿今后就住前院那几间,哎,等我拿了钥匙,一起去看……”说罢欢欢喜喜地就要去前院。
“你慌什么。”宝柱拦了陈氏,道:“那院子许久不住人,可要好好收拾,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不饿,乔乔却是饿坏了,是不是啊,乔乔?”
南乔配合地点点头,道:“额娘,乔乔饿了。”
陈氏拍拍自己的额头,笑道:“额娘这是欢喜地糊涂了!吃饭,先吃饭。这午饭就随便一些,待晚上再整一桌好菜,与言哥儿接风!”说罢,风风火火地在院子里摘了些茄子、青椒、豆角、黄瓜等物,用一个篮子装了,又风风火火地向厨房去了。
“我去帮额娘烧火。”南乔话还没落,就听见李秀道:“小姐,您坐着,奴婢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