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说,“我不进厨房是因为我太太不让我进,她说她喜欢一个人做菜。”
“我也是,”梁刻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觉得厨房是我的地盘,这些蔬菜禽鱼、锅锅碗瓢盆事关尊严。”
“哈哈。”杜宇辰笑了起来,“刻铭,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子。”
他收住笑声,意味深长地说:“我发现璟贤出事以来,最冷静的人,就是你和我。”
梁刻铭心里一颤,差点表现出来,好在她对于食材已经驾轻就熟,拿到手就会条件反射地娴熟处理,因此只是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手下并没有任何不稳。
她打开冰箱拿鸡蛋,问:“杜叔叔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呢?难道您不紧张他吗?”
“我只是在想,敢勒索我的人,不会只有五百万的胃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那么了解我跟李时空的恩怨,也该知道我和璟贤已经闹得很僵,为什么还挑他下手?怎么想都很矛盾。”
一番话说得梁刻铭真有些怕,她偷瞥杜宇辰一眼,他正看着一排吊柜,面露思索的神情,梁刻铭庆幸自己现在能够以擅长的事做掩饰,不然非露馅了不可。
杜宇辰闻到香气,收回目光,“那你呢?为什么能这么冷静?”
这倒问住了梁刻铭,是啊,她不该这么冷静,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毕竟形影不离好些年了,连平小山都激动得大喊大叫,何况她呢?
梁刻铭低下头,把蛋液倒进锅里说:“因为,我不想给人看见我不冷静时的样子。”
杜宇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微笑着说:“刻铭,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
“嗯。”
“我哪有资格教您做事啊。”
杜宇辰摇摇头,“我指的不是绑架案,是璟贤。”
梁刻铭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杜宇辰依然淡淡笑着,“其实我不是不在乎他,我之所以能比别人冷静,是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他没有危险,那你说,我应不应该答应绑匪的条件?”
门铃响了两声,杜宇辰看一眼,拍拍梁刻铭说:“你忙。”他出去开门,把傻眼的梁刻铭一个人扔在厨房。
这两天她在想的都是真相大白后该怎么收场,怎么解释,压根没考虑过如果杜宇辰不上钩怎么办。是她手段太业余,还是杜宇辰太理智?
她端着粥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梁刻铭便自己拧开把手进去。
薛雪背对她,梁刻铭喊了声:“阿姨。”
薛雪惊异地转过身,看清楚是她后,扯了扯嘴角想要挤出个笑容。
梁刻铭尽量不去看她,“阿姨,您别太担心,忧能伤身,你要往好的方面想,杜叔叔说,璟贤应该没有危险。”
薛雪苦笑,“他懂什么,有些事他永远也不会懂。”
她接过碗,道了声谢,两手捧着碗,汲取碗壁传来的热量,喃喃说:“璟贤小时候养过一只狗,养了一年多,后来走丢了,我们跟他说,那狗是好狗,贵着呢,捡到的人一定会好好养的,没有用,他还是不停担心,万一那人不喜欢那种样子的狗怎么办,万一那人强迫它做它不喜欢的事怎么办,就算新主人什么都很好,万一杜皮想他了怎么办——哦,杜皮就是那狗的名字。你看,他那么小就喜欢钻牛角,喜欢跟自己过不去,后来长大了,越发会藏了,什么心事都不让我们知道,好像有心事是件丢人的事似的,他不要人操心,他没有叛逆期,他甚至没有每一个孩子都有的秘密哦,不是,应该说,他没有我们希望他有的那种秘密。”
梁刻铭不禁笑了,可是笑完,又觉得有点心酸。
薛雪抽了张纸巾,裹在手上擦拭眼角,“这些都是从他知道自己是孤儿后改变的,虽然我跟他再三保证,就算他有了弟弟妹妹,我还是一样爱他,我这么说的时候,他眼神明显地不相信,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他六岁的时候,我怀孕了,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我忘不了他怀疑的眼神,而且我也开始动摇,我怎么可能平等对待两个孩子呢?所以我跟宇辰商量,趁着还早,把孩子拿掉算了,宇辰非常惊讶,对他来说,两个孩子并不矛盾,他还觉得璟贤一个人太孤单呢他始终是不太能站在璟贤的角度去想事情,现在也是,难道不会死就叫安全了?他有想过璟贤可能会突然不舒服,可能在害怕吗?”
薛雪沉默一会儿,目光落到碗里,慢慢舀起一勺。
梁刻铭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安慰她几句,甚至暗示她璟贤跟自己在一起,嘴都张开了,话也到了嘴边,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脸色陡然一变,匆忙告辞走人。
“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梁刻铭冲进家门,钥匙往盆里一扔,鞋也不脱就朝卧室冲去,但挎包带子钩住了门把手,把她带得一个跟头翻倒在地一小时前杜宇辰还在说她冷静,要是被他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看他还会不会那么说。
梁刻铭爬起来,顾不得磕得生疼的膝盖,一瘸一拐蹦进卧室,“怎么回事啊,什么叫恶化了?发个短信就没音了,打电话又占线,想急死人啊!”
“没空接你电话,我忙着问大关呢!”
“好好好,那他怎么说?严不严重啊?”
平小山白她一眼,嘴巴朝那盆红色的水努了努,“都吐血了,你你说嘞?你家云南白药放在哪儿?”
梁刻铭无言以对,那盆水看着实在太触目惊心,她转身出去拿了个药箱回来给平小山,然后坐在床沿上,轻轻把被子压下一点,看着杜璟贤的脸。看着看着,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