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氏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便看到陆双就一直坐在桌前,也不?搭腔也不?反驳。她心里不?禁有?些纳罕。
平时要是说这些,陆双肯定是不?乐意的,肯定是还没听她说几句就要走。
今日?是怎么了?
——难道?
聂氏放下手里的料子,两眼放光地走到陆双跟前去,有?些激动道,“儿子,你莫不?是愿意了?”
陆双还在沉思,闻言抬头去看聂氏,表情还有?些怔怔的。
“什么?”
聂氏喜不?自胜,搬个小兀子坐到他面前,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娘是说,你愿意娶环环了?”
陆双愣了愣。
娶她……
他怎么没有?想?过。
他甚至最近一直控制不?住在想?这件事
与她喜结连理,共度一生,他们会恩爱甜蜜,他会疼她护她一辈子,直到死亡将他与她分开。
就算是死后,他们的坟头也要挨在一起。
春天?的时候,他会带她去清溪山上踏青,去无?峰崖上看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入了夏,他便带她去飞瀑下乘凉,那里的鲢鱼又大?又肥,他一次就能捉好几只;秋天?的时候,他们一起欣赏梅山的漫天?枫叶;而到了冬天?,他们一家?人就坐在庭院,一起温酒赏月,围炉夜话。
他们还会生儿育女,她会为?他生下带着两人共同血脉的孩子。
等他们的孩子渐渐长大?,若是男孩,他希望他能像他多?一些,这样他就可以与他一起保护她,他从小便会教他打猎,教他谋生的本领;若是女孩,他便护她在掌心,女儿长得一定如她一般玉雪可爱,他会好好教导她成人,长大?了为?她择一门好人家?。
他是陆家?的独子。陆双知道,若是没有?遇见顾环毓,他日?后的日?子大?抵便是娶妻生子,找一个合适的人家?,一个顺眼的妻子,再生几个健康的孩子,按部就班的过完这一辈子。
在没有?遇到顾环毓之前,成亲这个词在陆双的眼里只是一个词语,一张模糊的脸,和一个平淡无?波的人生。
在遇见顾环毓之后,这个词有?了属于它的色彩。
那张未来妻子的脸,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具象的人。那是顾环毓的脸。
遇到了顾环毓,他没有?办法再娶旁人了。
他一定要娶她为?妻。
聂氏不?知道他内心的翻云覆雨,见他沉凝不?语,忍不?住问道,“双儿,你在想?什么?”
陆双抬起头,目光罕见地有?了那么一点发?怔。
聂氏好奇,“怎么了?”
陆双看着聂氏,眼底那点阴郁渐渐隐了下去,缓缓道,“我想?起了曾经猎过的一只白?狐。”
聂氏皱眉。
“娘,”他没头没脑的说道,“你还记得吗?”
那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一只狐狸,狐狸通身雪白?,似是沾染了深山里的几分仙气,伶俐的很。
他当时少年心性?,无?意间发?现?了它,被它雪白?的样子迷惑,下定决心要猎住它。
白?狐十分狡猾。他蛰伏了整整三个月,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了它。
那白?狐似是真的通了人性?,在他将它带回家?的一路,一直不?断地嘶叫着,小嘴一张一合的,似乎真的像是开口求他放了它。
当时的聂氏看到猎回白?狐的陆双,大?喜过望,吩咐陆双好生将白?狐养着。这么干净雪白?的白?狐,卖到山下一定价值不?菲。
陆双将它养在了庭院,那白?狐中?间一直不?断试图破笼而出,等到发?现?挣脱无?果后,竟然?开始绝食抗议。
数日?水米不?进,它的皮毛一天?天?干瘪了下去,陆双想?尽了办法让它进食,可是怎么也不?见效。它就是打定了主意来个鱼死网破。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们拿它换半分钱。
陆双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杀它,一开始捉住它只是少年一时的猎奇心,逮回来之后也劝说了陆父陆母不?要立刻杀它,自己好吃好喝地将它养了起来,可是事与愿违,人间的烟火养不?了天?生地养的畜生,它日?渐消瘦,形销骨立。
终于在一个夜里,陆双做了个决定。
他决定放了它。
白?狐出笼的那一天?,犹豫地看了看他,似乎不?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轻易放了自己,四目相对之时,白?狐明白?了过来,然?后便甩开尾巴往前跑。
跑了一段后,它突然?又折返,回到了他的身边,用尖尖的下巴触了触他的胳膊,像是在对他告别,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只白?狐。
事后聂氏懊恼不?已?,骂他心肠太软,当不?了猎户,之后总是时不?时提起这件事来说教他。
他并没有?反驳,一一挨了过去,只是觉得,与其?让这只白?狐嗟磨在他的手里,倒不?如放它自由?。
千年修炼的白?狐,他至少见过一次,便知足了。
聂氏闻言果然?脸色不?太好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不?常提起了,你现?在又提起它来做什么?不?是,娘跟你说正事呢,你跟我扯这个干什么。”
陆双抿起唇,不?言。
他不?禁又从白?狐想?到了顾环毓。
她是他不?期而至的珍宝,也许是那只白?狐带给他的福祉。
他那日?瞧的真切,他确定她在下山之前戴了镯子出门。但是她却说丢在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