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温柔的碧莹猛地放下了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是那黑了心的原非白!”
我惊诧万分地看着碧莹,她冷静地道出了原非白和生生不离。我心如刀绞,只见于飞燕呆在那里看着我,满脸震惊和不信。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了声:“我给大哥去盛碗汤。”我连披风也没穿,便飞奔出去。
我来到梅苑中庭,用双手使劲捂着嘴,不让抽泣之声传出来。如果玉北斋的情报网已经知道我中了生生不离,这就是为什么非珏不来找我的原因吗?难道他以为我会故意勾引他,让他废了苦心修炼的武功吗?所以他不要我了?于飞燕会怎么看我呢?
里间传出一声巨响,我心里一慌,提着裙子又跑回去,只见一桌好酒好菜都被掀翻在地。于飞燕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额头青筋暴起,一声暴喝:“原家……原青江……欺人太甚了!”
我泪如泉涌,赶到门外,让于飞燕的亲随守在门口,不让西枫苑的冷面侍卫过来。我看向吓得发傻的碧莹,颤声问道:“碧莹,你是如何知道我中了生生不离的?四爷知道吗?谁让你告诉大哥的?”
碧莹扁了扁嘴,委屈道:“是宋二哥说的。我不知道果尔仁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就在你中了生生不离的那天,果尔仁就告诉四爷了。他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可是我知道你和珏四爷两情相悦。木槿,我们不要再留在
这里了,让大哥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离开?我看向于飞燕。他的虎目圆睁,握着我的双肩,坚定地道:“木槿,我们走吧。这个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窦家和原家迟早要火并起来。若是原家倒了,满门抄斩,我们小五义跟着遭殃;便是原家胜了,我们小五义也难全身而退,不如现在就走,我和老二在江南已置下田产,管他什么生生不离,大哥陪着你一辈子,也定能保各位弟妹生活无忧。”
离开原家,泛舟江湖,去过那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多么美丽的理想。我微笑着摇摇头,“大哥,你带碧莹和二哥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那是为何?”碧莹和于飞燕看着我,同时出声。
于飞燕闷闷道:“莫非是怕那生生不离?”
我平静地笑道:“因为锦绣。”
我看向碧莹,而她却疑惑地看着我,显然她还不知道锦绣和原非白的渊源。锦绣为了原非白愿意吃任何的苦,然而可怜的她却不知道原青江已了然原非白和她的关系,甚至下药来要挟她的姐姐。若是我们都走了,锦绣的未来又当如何?
我打定主意,缓缓说道:“我也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现在锦绣已是侯爷的小妾,她是断不会走的,我要留在这里陪着锦绣。”
于飞燕慢慢放下双手,脸色十分难看。碧莹很失望地瞧着我。三人不欢而散。
次日,我同碧莹送别燕子军,于飞燕
又对我和碧莹提了一次离开原家,而我竭力主张于飞燕带碧莹和宋明磊先走,那样也能为日后的生活寻个根基。
于飞燕长叹一声,“三妹意下如何?”
碧莹看了看他,温柔一笑,“若没有小五义众兄妹,碧莹早就一命呜呼了,一切都听大哥和木槿的安排。”
于飞燕看着她笑了,“一人为五人,五人为一人。大哥决定留下来陪着四妹、五妹过了窦家这一关,三妹愿意吗?”
碧莹笑得更是甜美可人,阳光洒下,映着她那琥珀眼瞳分外流光溢彩,“只要众兄妹不要嫌弃我这个最没用的人,我吃再大的苦亦甘之如饴。”
我的喉头一下子哽住了,热泪盈眶,紧紧拉住碧莹和于飞燕的手,千言万语,已是泣不成声。
于飞燕一会儿擦我的眼泪,一会儿又去抹碧莹的脸,手忙脚乱中,乐呵呵地傻笑着。身后那些幸存下来的燕子军士兵也忍俊不禁。
分别的时刻终于到了,于飞燕跨上那匹跟随他多年的西域战马“火龙”,对我们俯视着,坚定地说道:“二位妹妹千万珍重,飞燕此去定要击破突厥,剿灭窦家,好还天下苍生和小五义兄妹一个平安之地。”
我们三个互相举着V字形手势,含泪而别。
永业三年元月初十,已药食不进多日的窦太皇太后,忽然睁开了眼睛。太医认为乃是回光返照,于是急请正在城楼上慰问百姓的熹宗入宫。
窦太皇太
后弥留之际,留下遗诏,要熹宗在她百年之后定要厚待窦家,罪无论大小万不可抄家灭族。然后她召见了窦英华与窦丽华,留下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并再三叮嘱窦英华道:“今上弱,原氏青江世之枭雄,吾薨日,必是吾氏灭门之日。汝能诛之,即当诛之。然窦氏侍奉轩辕氏三百多载,必当尽忠职守,万不可谋逆篡位。”言罢,撒手人寰。享年八十二岁。
熹宗哀恸万分,窦皇后更是在凤床前哭晕过去好几次,于是大庭皇朝陷入了新皇继位后的第二次国丧。
窦太皇太后的病逝意味着窦家和原家的斗争终于从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演变到血溅朝堂的地步。
永业三年正月十四,窦太皇太后发丧之日,原青江携女扮男装的锦绣、奉定及一百名侍卫入宫吊唁,在宣德门遭到窦氏伏击,在锦绣和奉定的冒死相护下,才险险逃脱。随行一百名高手全部遇害,锦绣和奉定身中数剑,原青江本人也胸口中了一剑,险险生还,却落下了终生的痼疾。
西边宣德门原青江死里逃生,窦英华急往东边昌颐宫中,欲杀死长公主驸马原非清,幸得靖夏王的宦官内应趁乱从秘道救出原非清和靖夏王。窦英华扑了个空,只得前往拘禁未及逃离的长公主轩辕淑琪。
《旧庭书·淑德贞烈大义公主淑琪传》中详细记载了当时长公主正在昌颐宫内窦太皇太后灵柩前哭泣,
窦英华带着血染重甲的羽林军冲入灵堂,仗剑质问长公主驸马何在。长公主厉声痛骂窦氏兄妹残害忠良,祸乱后宫,颠覆社稷。窦英华一怒之下,欲使兵士幽禁长公主于冷宫。长公主不堪受辱,自太后灵柩所放之处——凤临台上高高跳下。宫婢救护不及,长公主头触汉白玉石阶,脑浆崩裂,血染孝服,死时年仅二十一岁。
这场被称作“庚戌宫变”的政变,是东庭末年最为残酷的宫廷政变。窦氏将所有目击长公主之死,以及帮助驸马、靖夏王逃跑的宫婢宦官,连带牵连人员多达六百五十一人,皆用弓弦绞毙,随同窦太皇太后殉葬。熹宗赶到时只见到轩辕淑琪躺在血泊之中,没有看到亲姐惨死的全过程,也猜到她的死与窦英华是脱不了干系的。当时他惊怒交加,手脚抽搐,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宫人惊慌地将熹宗抬入内宫。从此熹宗深恶窦氏,甚至与窦丽华的感情也大打折扣。即日窦氏宣诏,原氏和靖夏王轩辕复昱谋逆叛乱,削去爵位,满门抄斩,所有原氏旧党皆抄家灭族。对于不满窦氏的皇室宗亲,窦英华以熹宗的名义赐鸩酒,内眷流放三千里,“庚戌宫变”中受迫害的王公大臣及无辜百姓多达二万余人。
原非白与其门客力挽狂澜,使得原氏和靖夏王一族安然退出京都。原青江以“诛窦氏,清君侧”之名召回于飞燕,
遂以燕子军为主力,拥军五十万,退守洛阳,号召天下举事,讨伐窦氏。
“庚戌宫变”完全拉开了乱世的序幕。天下义愤,窦氏凶残,从此群雄并起,纷争不休,而我和小五义的命运巨轮也随着这乱世开始转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