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我的脸色已经很糟糕了,江知鹤痛成这样,怎么可能只是气血不足。
这种话术是太医院常用话术,治不好就这么说,推诿下去,我又想起之前江知鹤高烧时薅到督公府的几个太医,他们真的说实话了吗?
还有,那天夜里,我去抱江知鹤的时候,碰倒的小瓶子,里面真的是茶而不是药吗?
江知鹤的书房门口,青佑怀里端着的药,又是给谁喝的?治什么的?
我越想越心惊。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医的头衔也用不着做了,你们的项上人头也用不着留着了。”我冷笑。
闻言,那几个白胡子太医面面相觑,流水线一般磕头,“陛下饶命,陛下开恩。”
“这位贵人,怕是曾经服用过猛药,伤了五脏肺腑,如今……怕是已然天人五衰,臣等无能,回天乏力啊!”
我心中一痛,有些不敢相信,好似一张口,就会溢出悲鸣。
好不容易缓了缓,我呵斥:“没用的东西,想办法替他止痛!”
江知鹤一直缩在我的怀里,忍痛睁开眼看了看我,很费力地想要说什么。
我连忙把耳朵贴在江知鹤嘴边上。
“青佑……药……”
我猛然懂了,江知鹤平日里服的药,青佑有备着。
我转头吩咐宫人:“快去!把偏殿的那两个,青佑和小安子都带过来。”
等青佑他们过来的这一小段时间,我只能抱着江知鹤,又迷茫又无助又憎恨,我怕被他就这么抛下,我怕他就这么死了。
青佑一进门,见江知鹤的痛状,即刻扑在床边,一边落泪一边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就和那天夜里,我碰倒的小瓷瓶一模一样。
“督公……督公……”青佑含着泪唤江知鹤,倒出药丸,递到江知鹤嘴边。
我连忙接过宫人拿来的水杯,药被塞进江知鹤嘴里,可他疼痛至极,甚至难以咽下,我用袖子挡住众人的目光,仰头喝了口水,以唇渡之,他才终于下咽,可还是抖得厉害。
小安子看着我们,愣了愣,给我递上帕子:“陛下……您……”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小安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往自己的脸上一摸,尽是泪水。
我,我落泪了。
“疼……”
江知鹤皱眉,惨白着一张脸,蜷缩着贴在我的怀里,“阿邵……好疼……”
听他痛呼,我连忙低头。
我的泪,滴在了他的脸上,和他的汗混在了一起,我接过小安子的手帕,替江知鹤擦了擦汗。
江知鹤没一会就又晕过去了,怕是疼晕的,药效捉襟见肘,我未曾看到什么药效。
“这是什么药。”我问青佑。
青佑跪在床下,“止痛的。”
我看了看青佑,然后将江知鹤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让小安子看着他,我起身走出门口,示意青佑跟上。
怕吵到江知鹤,我将青佑带出来问。
“江知鹤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青佑跪下道:“回陛下的话,督公……废明帝时期,督公为废明帝试毒,几次中毒被救回,后来服用了太多的猛药,身子本就撑不住了……”
“听闻义军打过来,督公又给废明帝下了慢性毒,食物之中不显,为了降低废明帝的戒心,督公也吃了……”
我又问:“江知鹤为什么不告诉朕。”
这个问题,青佑有些答不上来,“……那时医师皆说,督公活不过半年,如今已然半年将至,督公大抵是想为陛下,多做些什么,又不愿叫陛下担心挂念。”
我顿时觉得,上天给江知鹤和我开了个极大的玩笑。
江知鹤爱我吗?
他怎么可能不爱。
一开始他不爱我的时候,可以谄媚逢迎,可以勾引我、诱惑我、算计我,他谋取我的权势与偏爱,那么游刃有余。
可是他爱上我了之后,反倒畏畏缩缩了起来,他自尊心那么强,不愿叫我知道,又或者说,被我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只是徒增一个伤心人罢了。
江知鹤为什么这几个月杀疯了,为什么这么激进——因为他没有时间了,他,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我的爱叫他惶恐,他或许一开始觉得可以用于算计、交易,可是后来真正的陷进去之后,江知鹤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终于妥协了,放弃抵抗了,终于相信我的爱了,终于愿意不顾一切地爱我了,可是他的时间……
江知鹤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回去的时候,江知鹤醒了。
他把所有人都屏退了,这个寝殿里面,只余我们。
“陛下。”江知鹤朝着我虚弱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