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时律道:“你娘诞你时向你蓝胥阿姑遗言说,她不需你一定要做侍君的臣。
她要你做斩恶的剑、顶梁的柱,要你认正义,大义。
最重要的,她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心,认定心底里的目标。
爹从不反对她的想法,但爹还是想说一句,爹不需要你做顶天立地的儿郎。
爹只想你做有胆、有识、有自我的堂堂正正的宗家人。
你受了那么多正道教导,经历了那么多人事艰险,爹相信你对诸事、诸物都具备着独到的理解,你已是真正的大人了。
去做吧,不用看我。
你既未入朝议政,不能行使云安侯府的权力,那便听你小舅所言,以无相阁传人的身份向全殿百官宣读始帝圣旨。”
宗寥瞟了眼御座上目射凶光的皇上,沉息敛气,坚定地道:“是,爹。”
转身,她抽出玉轴紫绸御旨,把青铜铸造的筒子给司臾。
欲将展开,宗时律忽然唤道:“儿……”
“唉,爹。”
“使命既然拿起,不妨就大胆一点,自私一点,爹相信凭你的眼光,一定能为咱们晋南选定一个仁德、圣哲、礼贤、恤民的明主。”
宗时律言辞坚毅,眼神宠溺,同时带着一丝担忧。
宗寥闻言微怔,半惑半解地点头。
回头她凑近司臾,耳语:“你们想让我选谁?”
“随你乐意。”司臾道。
“真的?”宗寥惊疑,逗趣道:“选我自己行不行?”
司臾幽幽瞥她,“你把姓南宫的全杀了,我保你坐稳皇位。”
宗寥噘嘴,嘁了一声。
心道人是能随便杀的吗?
“不就是要从宗室里选嘛,我懂。”宗寥悻悻然。
握着那卷圣旨,她有些心慌。
南宫桀之事,她与老爹做过了详细的交流,对一应将会生的情节预先谋好对策,才会在被动的情况下也能稳握主动权。
可这易主之事……
小老头和毒嘴美舅压根没与她通过哪怕一口气!
若非南宫述方才在外头向她简单地说明了一下关于他与花无庭。
与自己爹。
与美舅之间隐秘的牵连。
她竟不知,他们早就有预谋要扶持他当皇帝了!
南宫述说,那日与她在城外十里分别的当晚,他就想杀回来。
带着他的人,带着苏涉,直接反了这片令人憋屈又厌恶的天。
他一刻也忍不了那些豺狼对她虎视眈眈。
他说,他隐忍、克制、收敛锋芒二十几年,从未有哪一次出现过那样难以抑制的冲动。
可他答应了瀚,若不能按约定帮瀚引开并拖住达纳王的人,瀚只身一人杀回北燕,必然凶多吉少。
他不能背信。
且南宫述还说,他一点也不希望瀚出事,还真心希望他可以夺权成功,希望他过得好一些。
宗寥问:你不是挺厌嫌他的嘛?为何要为他祈祷?
南宫述朝她温温笑,说:
我情愿有人因为他的平安顺遂而欣悦,却不愿有人因为他的多舛命运而难过。
为此,他才特意为瀚多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
除却瀚的原因,他劝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的理由还有她。
他说,如果他刚走就回来,必然会扰乱她拟定好的计划。
届时,以她的脾气,她一定会生气、跳脚、很可能还会揍他一顿。
宗寥当即没好气地怼他一句:世子在你眼中竟是那般无理小气之人?你若破坏我计划,我顶多就……三个月不搭理你。
南宫述于是笑。
粗略地向她解释了一遍他为何会安排白挚与沈辞远去茨莱,为何要调开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