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2年,为了应付狼藉的内战战后经济,时任亚布拉罕总统签署了《宅地法》法案,其中规定:凡一家之长或年满21岁、从未参加叛乱之合众国公民,在宣誓获得土地是为了垦殖目的并缴纳10美金费用后,均可登记领取总数不超过160英亩作为份地,登记人在宅地上居住并耕种满5年,就可获得土地执照,从而成为该项宅地的所有者。
从那以后,轰轰烈烈的西进运动正式开展,一辆辆大篷车满载着物资和希望的人们从密西西比河东岸出发,越过阿巴拉契亚山,向着白雪皑皑的落基山脉进发,在广袤的北美大平原上种植、放牧,用勤劳的汗水浇灌土地,用布满老茧的双手获得丰收。
以上是已经死去的肖恩·李的美好幻想。
他迫切地想要奔向西部,幻想着一天他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但眼下可不是1862年,而是1892年。
经过三十年的西部迁徙,亚美利加西部广袤的土地早已被铁路大亨、大农场主们分割完毕,再想去西部拓荒已经是难上加难。
甚至要经过严苛的审核才能拿到那一张签着主任花体名字的申请表。
《宅地法》的补充条款还规定,只要耕种满六个月,申请人可以优先以每英亩1。25美金的价格将所申请的土地购买下来。这样,国家的土地就会成为私人土地。
只需要透出想卖地的风声,不到一周的时间,职业经理人就会出现在土地所有者的面前,谦卑着求他出卖掉这片土地。
换句话说,那不是申请表,而是一张支票。
主任一边检查着手中的申请表,一边抬高眼皮细细打量肖恩。
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士高大又硬朗,肩膀宽大,胸肌壮硕,手粗腿长,身上脸上有着常年被太阳晒过的淡淡棕色。
他有一头黑醋栗色的头发,发际线不高也不低,眼睛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深陷,而有浅浅的一窝,就像两颗杏核,看起来像个经常劳作的年轻农夫。
主任眼睛向上轻瞥了肖恩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保安们是干什么吃的!我的办公室为什么会跑进来一个印第安人?”
“嗯?什么?”肖恩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有些懵,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忙回答道:“不,先生,我父亲是爱尔兰移民,我母亲是华人,我身上没有印第安的血。”
“撒谎!你不可能有白人血统,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白,撒谎没有意义年轻人。
李先生,既然你说你不是印第安人,那你就是华人了,根据1882年签署的《排华法案》,华人并不算是本国国民,而身为非本国国民的你,可不能享受《宅地法》所带来的恩惠。
很遗憾,我也很想帮助你,但规矩就是规矩,连我不能破例。”主任轻轻摇头,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是惋惜。
因为华人身份,出生、长大都在亚美利加的他就不被算作亚美利加人了。这是什么道理!
不算亚美利加人也没关系,反正这个国籍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只是没办法通过审核,就拿不到西部的土地,这才是肖恩最着急的地方。
他走到桌前,打开自己的申请表,又翻出他的出生证明后继续辩解:“可是先生,这是我的出生证明,这足以证明我是在费城出生并长大的。根据亚美利加宪法,无论血统如何,只要在亚美利加出生,就是亚美利加公民。”
主任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前这个年轻小子还懂宪法,和平时糊弄的农夫工人有些不同,他顿了顿说道:“当然,伟大的亚美利加尊崇宪法,但是有时候,宪法也要为国情让步。
华人的种种现状牵动着某些国人的神经,如果今天我给你盖了章,明天投诉我的信件就能堆满办公室,如果今天我签署十份这样的申请表,那也许明天在这里排队申请土地的就是我了。
年轻的先生,你不是市政专员也不是众议员,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我觉得不行。”
“不不不,我们还可以再谈谈,尊敬的先生。”肖恩安抚了一下陷入情绪中的主任:“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先生。任何一个向您一样有学识有良心的亚美利加绅士都会尊敬华人劳工的牺牲与付出,从心里不喜欢这部恶法。
我父母是华人这毋庸置疑,但我养父却是正经爱尔兰人,他为亚美利加铺设了太平洋铁路,为亚美利加输送钢铁,他无形之中为更多的人提供了工作岗位。他的功绩足以为我亲生父母弥补不足。”
主任眉毛一挑,“哦?是吗?也许每个人对法案的解读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我认为从法案引申出来的精神来看,优秀的人总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排斥在文明国家之外。
也许我能帮伱问问,你这个特例能不能让我在这个申请表上盖章。年轻的先生,你养父是做什么工作的?”
“哦,他也在我们钢铁厂任职,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轧钢工。”
哗,主任的手抖了一抖,那沓申请表掉了一地。
“为亚美利加铺铁路是吧?为亚美利加输送钢铁是吧?
你认为这是个很有趣的笑话,想要逗我开心?
再或者说,你在有意欺瞒一名正直的移民办公室的主任,好让你从我的手中轻巧地将属于联邦的土地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