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这点不争气,有威风只在女人面前耍耍,在丈夫跟前,给驯服得像个奴隶。
琴太太自以为与她姐姐是不同的,心里对她很不屑。她呷了口茶,调侃霜太太,“自回了老宅子,二弟像是都睡在姐姐这里?可见二弟待姐姐还是有心的。”
霜太太眼皮一剪,就知道她这话是调笑,心里也就很尴尬,“我情愿他睡到别处去,我还清静些。”
这倒未必是假话,玉朴不回来,虽然寂寞,但还可以做点什么打发这寂寞。玉朴回来睡在枕边,夫妻俩又不做什么,她又不能挪动,只好趁他睡着,一眼一眼地瞥他。
越瞥越有些不自在,寂寞定在身上,似一身霜雪,抖也抖不落。
有时候想想,守活寡的倒不如她们守死寡的,人不在跟前,起码可以分心。
其实人在寂寞之中,都是一样的。
转眼中秋,阖家祭祖,乌篷船早满清河上。水光载着年华度,春色又去,复归秋雨。望断行云,满河烟波里。
月贞与芸娘巧兰共乘一船,隔壁并行的船上,唐姨娘抱着虔哥在船头看景。巧兰朝她眺一眼,与月贞芸娘二人嘟囔,“趁今日祭祖,我们老爷叫她领着孩子到宗祠里去,要把虔哥的名字载入族谱。”
她说话声音很低,似压着几分不满。虔哥总是要
长大的,如今只看玉朴对他的喜爱,长大了,免不得要分了缁宣的权。哼,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连缁宣的亲兄弟都不占他的家业,反倒要给个小妾生的占了去。她做奶奶的,自然不高兴。
芸娘想起缁宣近日脸上的一丝愁色,大约也是为这个,她几番想宽慰他,却碍着人多眼杂,没个机会。
只好借巧兰的口,传给他听,便温柔地笑起来,“那孩子过了年才满一岁呢,还早得很。等他长大,老爷太太也老了,凡事还要靠哥哥嫂嫂们替他张罗打算。巧大嫂是怕费这份心?”
她总算有一句话说到巧兰心坎上去,使巧兰稍微松了口气,心里也不似往常恨她,笑回道:“就怕人家有亲娘在这里,轮不到我们替他做主。唐姨娘才二十出头,我的苍天老爷,且死不了呢。”
月贞闲着搭口,“亲娘是小妾,也做不得他的主啊。”
巧兰夸张地提起眉眼,“唷,你可别这样讲!如今世道不一样了,不像从前,太太跟前,哪有小妾丫头说话的份,如今是谁招老爷喜欢谁说了算。我们家又没了老太爷老太太,她在老爷耳边吹吹枕头风,还不都是她的?如今这世道,简直乱为王了。”
月贞扭头朝那船上瞅一眼,唐姨娘已将孩子交给奶妈抱着,自己低着脖子在小竹凳上做一只软缎黑靴。
一看就是男人家穿的,正往靴筒后头镶一颗黄琥珀珠子,如此
精贵,准是做给二老爷。
月贞虽未与她过多交道,但看她斯文守规矩,不像是那样暗里使坏挑拨的人。便咕哝,“唐姨娘看着不像,蛮大文静的性子。听说从前在南京是谁家的丫头,气度却像谁家的小姐。”
巧兰见她反帮着外人说话,立时拉下脸,“人不可貌相,越是外头斯文,里头越是坏,你家里人口少,哪里晓得人口多的人家的事。都是背地里使暗脚绊人!”说着乜了芸娘一眼。
月贞扭头过来正瞧见她这一眼,心内只恨没看见。她如今也是知道事情的人了,芸娘与缁宣暗度陈仓,巧兰就算没拿着脏,心里想必也是有数的,因此才处处拿话点着芸娘。
芸娘行不端,也亏心,自然不大驳她的话,只装作没看见没听见。可三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月贞只好装疯卖傻,来打破这微妙的尴尬,“你说得也有道理,人心隔肚皮嚜,谁知道,我只是看着她外头不像。”
巧兰三言两语将她拉回阵营,心满意足地摇着扇子钻进舱内。
此刻晨烟渐散,小河初红,月贞抻着脑袋到处找了疾的影子。原来他与缁宣霖桥同在斜前方的船上,乌篷船靠着半丈多高的芦苇丛慢行着,他立在船头,穿着白纱袍,折了一支芦苇在手上。
芦苇枯黄,纤毛轻飘飘扫过他的鼻梁,一阵风来,吹散了那些绒毛,向这船上飘来。月贞伸手掏,掏着一点,便傻呵呵地
笑。
斜畔另一只乌篷船滑过来,是蒋文兴带着两位小爷。他瞟见月贞,她还穿着银灰的孝裙,宛如云中月,前头还有位被月光普照的僧人。
他的目光来回在两只船上睃几遍,心下有些了然了。也许旁人看不出来,但他蒋文兴不是凡人,他自认他是人中龙凤,迟早扶摇飞天。
不想涉岸便是当头一捧,他是姓蒋的,进不得李家的祠堂。一并留在外头的等候的,还有唐姨娘,她是小妾,也不能入宗祠。
只得二老太爷领着众人进去焚香祭祖,二老太爷那把沧桑的嗓子抑扬顿挫唱喏一番,虔哥就算入了族谱,月贞等人不过陪着走个场,与她们不相干。
万万想不到,说是不相干,偏偏下晌又搭上了关系。那时候珠嫂子正劝月贞进卧房午睡,“晨起便跟着往宗祠里去这一趟,你不累?进屋睡会子,夜里还要吃团圆饭呢,那么些长辈在场,你不养足了精神应付?”
月贞不爱睡午觉,在榻上磨磨唧唧,“我不困,这会睡了只怕夜里难睡。”
“夜里要赏月,睡得暗。”
正说话,听见隔壁有人说话,是个女人的声音,嘁嘁地听不清晰。月贞以为是惠歌来寻了疾说话,唆使珠嫂子出去哨探,“你去瞧瞧,是不是惠歌过来了?”
“她来她的,瞧她做什么?”
月贞推搡着她撒娇,“我不爱与她说话,小姑娘眼高得很,说不到一处去。怕她串门子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