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涌起一阵柔情,轻抚他散乱的头发,他猛地惊醒,脱口叫她:“簌簌!”
“我在,”明雪霁柔声答应着,余光瞥见丫鬟婆子们默默在角落里收拾,睡着前的一切飞快地闪过脑海
,急急问道,“松寒,孩子呢?”
“孩子,”元贞顿了顿,该死,他什么时候睡着的?就记得杜月娘说要带孩子去吃奶,怎么一眨眼天都黑了?眼下孩子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心虚着,支吾着,“孩子,孩子在舅母那里。”
外间帘子一动,杜月娘抱着孩子进来了:“簌簌,孩子喂过两次奶,一直睡着不哭不闹,乖得很。”
明雪霁顿时再顾不得别的,想坐起来,又没力气,极力伸着手:“舅母,让我抱抱。”
襁褓很快送到手边,明雪霁眼睛热着心尖软着,紧张着接过。眼中映出一张小小的,婴孩的脸,轮廓俊秀,五官精致,乌鸦鸦一头好头发,这就是他们的孩子?眼里一下子有了泪,哽咽着说道:“他真漂亮。”
元贞怔了下,漂亮吗?这么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东西,哪里漂亮了?凑在近前看着,忽地一怔,怎么好像没刚才那么皱巴了?是错觉吗?她还不知道是儿子呢,知道了,会怎么样。“簌簌,是儿子。”
是儿子么。明雪霁看他一眼,他站起来了,宽阔的肩背挡着光亮,脸上便有点蒙蒙的阴影。突然有点想笑。他盼着是个女儿呢,所以眼下看起来有点失望,不过对她来说都一样,无论女儿还是儿子,都是她期盼了这么久的,他们的孩子,她都很欢喜。小心翼翼将孩子圈在怀里:“你亲过他了吗?”
低头,轻轻在孩子脸
颊上一吻。软得很,心都跟着软了,化了。
元贞看着她,她右臂弯起来圈着孩子,又侧过脸去吻。她动作自然得很,就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抱孩子,天生就懂得让孩子的小脑袋枕着她的臂弯,让孩子小小的身体靠着她的小臂,这情形如此温馨,让他这样冷心肠的人,也觉得心里发软。
在这一刹那,那些不足突然消失了,无论女儿还是儿子,都是他们的骨肉,她吃了那么多苦生出来,他有什么可不足的呢?心里热着,元贞低头弯腰,轻轻在她吻过的位置也吻了一下,很软,眼下看起来没那么皱巴了,果然生着一张很像她的嘴巴,整个人看起来顺眼多了。
也许是漂亮的吧。元贞眼中透出笑意,嗅到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她身上暖洋洋的香气,小心翼翼连襁褓抱起来,这一次,他也会抱了,让小脑袋枕着臂弯,小小的身体托在手臂里,孩子还没醒呢,这个贪睡的家伙,都不肯睁开眼睛看看爹娘!忍不住又吻了一下:“小东西。”
三天后。
洗儿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这是雍朝的风俗,孩子生下来三天之后,亲朋好友都要聚在一起,一起给孩子洗头一个澡,如今是镇北王府和邵家一同办洗儿,排场自然更大,一大早门外就停满了车马,几处厅堂都坐满了宾客,邵家男人们各处支应着,为着孩子的健康考虑,并不像寻常人家那样把
孩子抱出来让人看,唯有最亲支近派的几家女眷被请进内院,一同参与洗儿。
吉时到时,明雪霁和元贞双双现身,元贞抱着孩子,他身量高大,小小的婴儿在他怀里越发显得小了,四面低低的笑声,是那些看热闹的女眷,别人家洗儿都是为娘的抱着,如今却是元贞,可见镇北王是如何喜爱这新生儿子了。
兰汤里加了草药,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药香,元贞弯腰蹲身,小心将孩子放进澡盆里,四面欢声笑语,女眷们把红枣、桂圆、小金钱等物纷纷丢进澡盆里,口中说着吉祥话语,杜月娘拔下头上金钗,笑眯眯地搅着盆里的水,元贞小心翼翼洗着。
孩子还闭着眼睛呢。一连三天,从黑睡到明,再从明睡到黑,一次都没睁眼看过他们,懒透了。邵筠之说新生儿就是这样,三四天不睁眼都很正常,但他觉得不是,这小东西就是懒,还丑,虽然没刚生下来那么丑了,但还是皱巴,何况还不肯睁眼。要不是嘴巴像她,简直让他怀疑是不是他们的孩子了。
男孩就是不好,这要是个女儿,肯定早就睁开眼睛,早就会对他们笑了,生个男孩,就知道闭着眼睛睡大觉。
温暖的兰汤握在手里,边上明雪霁也轻轻撩着,跟他一起洗着,她恢复得很好,精神一天比一天健旺,每天抱着孩子笑个不够看个不够,都不怎么看他了。
“差不多了吧,”耳边传
来明雪霁柔柔的声音,“不敢洗太久。”
“好。”元贞连忙把孩子抱起来,拿着毛巾正要擦,孩子忽地一扭,尿了。
哄堂大笑声中,元贞急急往外一送,这才没尿到自己身上,薄唇抿起来,看见孩子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眼珠乌溜溜的,带点笑意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