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来了?”明雪霁喜出望外。
明家大公子明孟元,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已经整整三年不曾见过他了。
还记得当初跟计延宗离开时,全家人唯有明孟元出来送她,她流着泪抓着明孟元的手,怎么也放心不下这个小她两岁的弟弟,明孟元反过来安慰她:“姐,别哭,过阵子我就去看你。”
他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让她心疼到了极点。母亲过世后一直都是她护着弟弟在父亲和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如今她走了,谁来照顾弟弟?
明雪霁急急忙忙走进厅里,还没开口,先带了哀求:
“伯娘,相公,阿元来了,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他?”
整整三年了,她太想念弟弟了。
离家时明孟元说过去看她,她眼巴巴地等了一天又一天,明孟元始终没有来。信中他解释道,学业太忙,又要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实在抽不开身。
“不见!”蒋氏刚下去的怒又起来了,“明家人一概不见!”
明雪霁含着眼泪:“伯娘,我只有阿元这么一个弟弟,求您了。”
回京后她求过计延宗,想回娘家看看,计延宗没答应。她也偷偷给明孟元捎过信,约他在外面相见,明孟元却说,计延宗不同意的话,私下见面不合适。
她知道明孟元是为她着想,做妻子的总要以丈夫为天,若是不听话触怒了丈夫,这辈子就完了。只是如今明孟元人都到了门前,必定是为了见她,她又怎么能忍心不见?哀哀地又看向计延宗:“相公……”
“听伯娘的。”计延宗神色淡淡的。
明雪霁知道,今天,是见不到弟弟了。忍着泪正在摆碗筷,随官忽地又道:“亲家二姑娘也来了。”
明素心?明雪霁急急抬头,看见计延宗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让他们进来吧。”
随官出去传话,蒋氏怒冲冲的:“谁许你让他们进门?”
“伯娘息怒,”计延宗极力安抚,“我还有些事情要问她,伯娘先吃着,我去看看。”
他快步出门,明雪霁连忙跟上,心跳如同擂鼓:“相公,你
有什么事要见素心?”
她很想相信计延宗,但刚刚那个笑……
“公事,”计延宗瞥她一眼,“你又不懂,别问了。”
“姐夫!”明素心老远便向这边招手,粉衫白裙,清亮得像初春一朵桃花。
明雪霁下意识地扯扯袖口,遮住磨得发白的滚边,看见计延宗带着笑,迎了上去。
“姐。”明素心身后,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明雪霁顿时忘了其他,飞跑着迎了上去。是明孟元,三年不见,他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比她高了足足大半个头,眉目俊秀,举止从容,当年需要她庇护的弟弟,如今长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明雪霁跑到近前,一把攥住他的手:“阿元,我总算见着你了!”
“姐,”相比她的激动,明孟元沉稳得多,“我有些事来找姐夫。”
明雪霁怔了下,有些失落,然而久别重逢的欢喜太强烈,这点失落也就忽略不计,只是紧紧攥着他:“你吃饭了吗?饿不饿?我刚做完饭,有你爱吃的烙饼,你快跟我进去吃点。”
“不用了,我在家吃过饭了。”明孟元笑了下,“姐,我和二妹还有事要跟姐夫商量,你先忙吧。”
他松开她,走去计延宗和明素心跟前,明雪霁孤零零的,被晾在边上。
他们在说话,周慕深如何设宴回请,吏部如何,翰林院又如何,他们说得那样热闹,没有人理会她,就好像她是个多余的人。
明雪霁怔怔地听
着,直到计延宗说完了,看她一眼:“我们出去办事,你跟伯娘说一声。”
他迈步往外走,明素心并肩跟着,又回头向她挥手:“姐,我们走了。”
明孟元落在最后:“姐,二妹都是为了姐夫的前程,官场上的事你不懂,别多心。”
明雪霁听出来了,他是怕她猜疑,替明素心向她解释。什么时候,他跟明素心,竟比她这嫡亲的姐姐更亲密了?涩涩地笑了下:“我知道。”
明孟元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三个人三乘轿子,很快走得远了。明雪霁慢慢往回走。太阳光白得晃眼,影子拖在身后,像她一样孤零零的。她想她真是太没用了,什么都不懂,也就难怪他们,什么都不肯跟她说。
服侍着蒋氏、张氏吃完饭,忙忙碌碌一天下来,到黄昏时,计延宗还没回来。
明雪霁坐在窗前,就着最后的微光,拿盐水擦伤口。
土法子看起来并不管用,伤口化脓了,肿起来一大块。要是明天还不好,就得去看大夫。可钱从哪里来?
“夫人,”小满捧着个竹青缎面的包袱走进来,“王府那边送了消暑的东西过来,这包是给夫人的。”
明雪霁有些意外。这小半年里,除了借出房子,王府那边很少跟他们打交道,送东西更是头一遭。接过来打开时,几把团扇,几束熏香,还有些驱蚊虫的药,另有一个竹盒,装着一卷新纱布,一个小小的碧青色瓷盒。
盒盖上贴着鹅黄签子,两行小字:外用,早晚涂抹于伤处。
是治伤的药。明雪霁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