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看着远方的天空,又想起昨日沈爷带来的消息。
赵若兮的父母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只因为流放之前受了连番的打击,再加上年老体弱,一场大雪过后,他们没挺过去。
说不悲伤和遗憾是假的,苏十三依然还记得去年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但仅仅一年的光阴,物是人非。
如今这个时代,向来是人命如草芥,什么“贵庶同罪”,都是上位者说出的冠冕堂皇的说辞,哄傻子罢了。
很多东西,到底是和新元纪不同的。
当地官府只是派人走了个过场,毕竟是流放的犯人,加上并非被官差打死,就算如此,又有谁在意呢。
只道一句天寒,两位老人家身体不好,冻死了。
沈爷说,下人来禀报时,青莲先生正在折梅花,打算给养病的苏十三送去,她只是嗤笑一声,“命
如草芥啊……”
然后她吩咐沈爷,过几日把两位老人家厚葬了便是,他们已经无儿无女,记得替他们立个墓碑,来日好教苏十三能祭拜一番。
于是,此事也就这么了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十三依旧没有走出那方院落。
每日泡着季大夫精心调配的药浴,身上因为各种刑具留下的疤痕一日日淡入。
其中痛楚只有他自己知晓。
比起那日的痛彻心扉和绞刑的窒息,苏十三觉得这点绵绵不断如同万蚁啃食的钝痛算不了什么。
但季大夫每次都会为他配上一碗安神汤。
他自己调配出来的药,什么药性他比谁都清楚。
这个臭小子,都疼得面色煞白,直打哆嗦还能笑出来。
年纪不大,就会逞能。
和青莲先生年轻的时候一样。
他可不惯着。
一碗安神汤下去,大罗神仙也得倒下,睡过去总比醒着疼到不行要强。
十几天的药浴后,除了脸上的疤痕,苏十三身上的疤痕尽数除去。
季大夫一头扎进十二楼的藏书阁,好几天都未曾出来。
没了季大夫的管束,苏十三得了自由,每日看书习字。
倒也自在。
所以等青莲先生带着今春新开的梨花进来时,苏十三正在窗下练字,之前季大夫叮嘱他手臂的恢复要循序渐进。
见他专注,也不打扰。
青莲先生索性拢了梨花,拎了红色瓷瓶放在方桌上,悠然落座,自顾悠闲的插花。
不多时,房中暗香浮动,很是惬意。
青
莲先生抬眸见苏十三手腕虚浮,握笔还是颤着,但下笔很稳,目光敛收犹如禅定,一笔一画,写的极为认真。
季大夫和她说过,苏十三若不说出那个“疼”字,大概其他人是不知晓他其实疼得厉害。
青莲先生余光见苏十三落笔收尾,随手拿了一枝梨花,起身走了过去。
满篇的文字,偶有墨重之处,却是难得的整齐。
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