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在月子里养得好,精神十足,羊羊未满三个月,是个吃了睡睡了拉拉了吃的小嫩崽,儿媳一个人照顾着也是绰绰有余。刘娇杏就把重心放到了丈夫及两个儿女的婚事上,很听母亲的话,天天往前院灶间去,听着麻将馆里飘出来的各种闲话瞎扯,和二妯娌六妯娌边干活边小声嘀咕,挑选出还算靠谱的碎言碎语,觉得有用就往心里记一记,没用就当个家长里短唠唠。
店里的伙计撩了帘子站门口报菜“汤包六个,羊杂汤一碗。”
前阵家里杀了猪,吃了两天包子,娘随口说猪皮可以熬成猪皮冻,做出来的汤包特别美味鲜香。没两天六弟就琢磨出了汤包,娘尝了好几回,一次一次的改良,最后经顾家众人敲定的汤包,小巧,皮薄,肉鲜,味美,汤汁充盈,清香爽口。
逢着顾记食馆重新开张,开店当日推出汤包,天寒地冻店子新开张没多少热闹气氛,汤包推出半天,略有点冷清的顾记食馆瞬间变得热闹喧嚣,原是上午吃了汤包的人回到家里,颇为念念不忘,大冬天嘬着滚烫的鲜美汤汁,热气儿从舌尖一直滑进肚里,整个身子都暖洋洋,更别提顾记食馆竟也砌了两个大炕之前一点口风都没有露,顾家可真是太会瞒了,真沉得住气。
店子新开张当日食馆推出汤包,次日麻将馆也跟着推了汤包。
两个店子的生意在这寒冷的冬天是一日好过一日。
刘娇杏盛了碗羊杂汤放木盘里“你们说,贡康陈家拿了砌火炕的手艺会广传于百姓吗这么一来,咱们家的生意也会受影响吧”土坯砖的手艺娘可是眉毛都没皱下就交给了宜和村的里正。
“没这么快吧”朱凤喜接了句,也犯起了嘀咕“贡康在哪听店里的顾客说似乎挨着府城,离咱们远着呢。”她拿起一笼汤包往木盘里放“活了半辈子我连县城都没有去过,大嫂你去过没老六媳妇兴许去过呢。”
柳春香端着木盘三两步到了门口,站门口的伙计接过木盘匆匆离开。
店里伙计忙得过来,妯娌几个就在灶间张罗不往前面去,前面实在是太吵,气味浑浊闻着眼晕头疼。
“早些年当姑娘时陪着我爹去过两回,快二十年了吧,那会县城就热闹的很,如今百姓日子好过县城就更热闹了。”柳春香洗了手,拿起擀面杖麻溜儿的擀皮“待来年春上,有时间咱们和娘说说,元良他们去县城时,咱们跟着去开开眼界,娘一准儿同意。火坑这事,我瞧着娘心里早有准备呢,孙家拿了钱过来说想学砌炕手艺,娘没同意,哪是外头说的舍不得眼下的好生意,我琢磨着娘应该是在等贡康陈家,看那边有什么动静,贡康说远也不算特别远,陈家若是愿意将砌火坑的手艺广传于百姓,最多也就半个月咱们平口就能听到了点信儿,孙家不就能省下一笔钱。娘为人大气,才不是那小鼻子小眼睛目光短浅的妇人。”
呀刘娇杏暗暗惊呼,她倒没想别的,以为娘是想着能挣一笔是一笔,趁着生意好先挣笔钱攥手里,来年春上再与各家谈生意,那会儿天渐渐热,大炕的用处不大,又因着有这点时间缓和,周哥带着良芝晓晨晓东抓紧时间制麻将,麻将备的足,外人想买多少有多少,都是钱呐娘就是娘,多周全啊
唉终是她目光短浅了,幸好还没跟几个妯娌说。
朱凤喜边想事边熟练的包着包子,便是没有拿眼盯着手上动作,她包出来的包子褶依旧很好看,蒸出来的包子特别赏心悦目“我就说娘定是寻思着什么呢,要不然生意到了跟前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听老六媳妇一说,原是这样啊”
柳春香眉眼透着得意“大嫂二嫂都没有想到这层吧,哈哈哈。”正笑着呢,瞧见大嫂包的包子“大嫂你慢点,慢点包,包子歪歪斜斜,口子没收紧,上了蒸笼汤汁跑出来了。”
“来来来,给我,我给补一补。”朱凤喜包好手里的包子,伸着手往大嫂身边去“还好呢,就一个包子口没收紧,”扫了眼蒸笼里的包子,顿时就乐了“还别说大嫂的包子越包越好呢,再努力几天就能赶上我了。”
刘娇杏挺不好意思“我这,我这正琢磨着老六媳妇的话呢,她的脑瓜儿可真是太会想了,我不行,我得多琢磨琢磨。”她是要当秀才娘子的人,哪能目光短浅呢,得改,得使劲的改。
“大嫂,二嫂。”大着肚子的张婉桃撩着门帘缓缓进屋,又冲着六妯娌笑了笑“捏汤包呢”她卷着袖子,打了点水洗了洗手“我也来。”
“老四媳妇你坐这里,”刘娇杏用脚挪了挪凳子“我包得慢,你过来搭把手也好。”
像捏包子这样的细致活儿,张婉桃也是手巧动作快,包出来的汤包和对面二嫂包得没什么差别“我刚过来时碰到了阳鸿媳妇,手里拿着张帖子,是李家的,说明儿请咱们过去吃鹿肉,帖子里还写了,让月莲她们几个也去玩玩呢。”
“家里的几个姑娘跟着苗师傅学针绣学裁缝没空过去。”不是头一回,唐家陈家孙家下帖子时也说了喊几个姑娘去玩玩,娘都笑着婉拒了,柳春香就晓得娘约摸着不太想在这几家里找孙女婿。
朱凤喜接话说“好像要过了小年才歇,今儿十八,再有几天就能歇歇,今年店里什么时候歇店往年顾记食馆都是过了小年就歇店,今年两个店子生意这么好,兴许会晚两三天吧什么时候歇店咱们说了没用,还得看看那些顾客的意思呢,过了小年就歇,一准儿会闹,麻将瘾大的很,幸好娘存着远见写了规矩,输了两百文必须下桌,现在店里闹是闹了点,不至于跟赌坊似的乌烟瘴气。”
“开春后,麻将大炕买与他人,不稀罕了,店里的规矩就成了挡财的,”刘娇杏光想着就觉得可惜“罢了,娘常说咱们开门做生意不是为了挣钱,挣钱是其次,读书才是正经,这个冬天麻将馆挣得也够多了。”
是啊,大把的银子呢,张婉桃笑着说“麻将馆生意好,才有余钱让咱们奢侈,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脸上抹的,原先住村里,一年到头挣的钱都不够咱们花呢,真是做梦也没想过,光脸上抹的就花了好几两银子,好几两银子呢,村里农户一年花用也就这么点了,娘是真舍得,我用着心肝儿颤,日日用着,脸愈的娇嫩,就觉得还是挣钱好,有钱随便花可真好,以前想的是吃穿不愁,现在倒是越想越多,我都不知道,我竟也是那贪心不足的人。”
朱凤喜说“有时候我也觉得吧,日子好的不太真实,跟做梦差不多,去年这个时候还住乡下,下着雪的天哪能轻轻松松的窝屋里烤火,得到屋后去看看家禽家畜,我记得去年的雪比今年还要大,风刮的特别猛,羊棚垮了一半,有只羊没躲好后腿给压折了,孩他爹带着四弟兄弟俩冒着风雪清理的羊棚,灌了冷风,孩他爹咳了小半个月,夜里咳得尤其厉害,说起来吴大夫的药丸真管用,自农忙后一直日日不断吃着,今年天冷时就没见孩他爹犯咳嗽呢,他自己也说手脚暖和,不会觉得风往骨头缝里钻,整个人轻快了不少。”
“吴大夫的医术是真的好,还是得听娘的不能省钱,隔个月没病也请吴大夫把把脉,娘心里不惦记安心了咱们也踏实。”刘娇杏看向四妯娌“我看你这胎怀得比春荣那会稳多了,瞧着还胖了些。”
“是啊,这孩子真省心。”张婉桃絮絮叨叨的说起肚里的孩子,怎么怎么好,刘娇杏朱凤喜柳春香三人习惯了她话里的啰嗦,边干活边她听说,倒也没什么不耐烦,尤其是刘娇杏儿媳刚出月子,她还能时不时的搭上几句。
腊月十九,隔了小半个月总算又出了回太阳。
李家子弟猎的鹿很是壮实,吃了回还剩大半,走时,李老太太又挨个送了些,到顾菲菲跟前时,她颇为热络话里话外屡屡提起顾家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一面,心里的那点儿想法,也算是表露的很是直白。
鹿肉温补养血生容,吃着是好又不宜吃太多。
带回家的鹿肉顾元良一半炖至熟烂一半红烧,中午吃过的顾菲菲不敢再伸筷,忍得有点辛苦,鹿肉是真香,肉质细嫩味甘美,上辈子没吃过鹿肉,初尝甚是惊艳,比猪肉要好吃多了。
忍着忍着,到底是没忍住,夹了小块红烧鹿肉放碗里,小口小口的细细品尝。
真好吃
红烧尝了炖鹿肉也得尝一块,满足了口腹之欲的顾菲菲夜里躺床上有点睡不着,她这身子骨是不是养得太好多吃了点鹿肉就觉得燥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哭。
辗转反侧了小会,顾菲菲换了个略薄些的被子盖,很快,她就睡着了。
俩口子住一个屋就没那么容易睡了,一直到后半宿才彻底安静。
次日顾晓方到母亲跟前说想请个大夫给自家媳妇把把脉,不用特意请吴大夫,镇上随便请个就行。
“怎么了”朱凤喜打量着小儿子“昨晚闹太狠了”
顾晓方摇着头“没有没有,我要闹,她,她没同意”
“娘,我我没我我我上个月月底没来月事,”杨妮儿的声音越说越小。
“大半个月了,你怎么没告诉我”朱凤喜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催着小儿子“傻愣着作甚去请大夫,你们俩个可真是,这么大的事,可真沉得住气啊”
杨妮儿红着脸不敢看婆婆“家里忙,我想着,这个月还没来,再再跟娘说声,娘我能吃能睡没太大的感觉,我,我也不知道是怀了还是怎么的,听说,月份浅不太能看的出来”万一不是呢。
“算了,你这孩子也是,太懂事了些,家里忙多你这点事也忙得过来,下回可不能这样,行了,回屋里坐着等吧。”朱凤喜握着小儿媳的肩膀将她往屋里送。
何花眉开眼笑的跟着进了屋“娘,我寻思着她约摸是怀了,我是月初她是月底,日子准得很,上个月底没见她换洗,就问了句她没说,我便装着不知道,同进同去的一直注意着呢,妮儿就是胆子小又害羞的很,今儿总算是戳破了,我也可以松口气。”
“啊,大嫂原来你,”杨妮儿惊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支支吾吾说不成话,近些日子她夜里躺床上跟丈夫嘀咕,不知大嫂为什么老喜欢跟着她,像是有什么事似的,问过两回大嫂笑着说没什么,只是那笑,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弄得她很是惴惴不安,现在想想,是她多心了,误会了大嫂的好意“大嫂,我我我我我以为是有什么事呢。”
娘一直盼着顾家上下和睦,是真正的面和心也和其乐融融,她的两个儿媳不正是如娘所想,朱凤喜心里高兴,对着两儿媳夸了又夸,待小儿子请了大夫过来,把了脉确定是怀孕后,她笑着拿了钱送丈夫出门,喊着两儿媳往正屋去报喜。
她要当奶奶,娘又要当太奶奶了
报了喜,朱凤喜还不忘提起大儿媳默默的照顾小儿媳,顾菲菲听着自是高兴,又是欣慰又是赞赏。何花外向些高兴的脸颊晕了胭脂红,非常克制的和奶奶婆婆说话,性子内向的杨妮儿羞得脖子红了个透,抿着嘴笑,眼神儿亮晶晶,话是少了点,看的出她很开心。,,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