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哇”的一声,“定啦?怎么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办?”
“大约是国庆前吧。”景宁的口吻有些不确定,因为她总觉得事情的进度不由自己掌控。
格日勒热心地主动介绍情况,“楚端,景宁家老翟我见过,青年才俊级别的,又沉稳又出色又能干,对我还特别热情。”
景宁从镜子里看到楚端的一字平眉微微扬起,他感兴趣和无所谓时都是这个模样。
楚端说:“哦?你见过他?主要是因为对你‘特别热情’,所以他才特别优秀吧。”
“那是!老翟人品一流的!”格格转而以过来人的姿态指导景宁婚事的细节,两个女人把楚端排除在话题之外。
楚端沉默地听着,眉目间冷漠渐显,情绪莫辨。
格日勒说得热闹,景宁听得多说得少,眼前这一幕也依旧是当年的情形——哪怕楚端身边有正牌女友昭示着他和自己毫无瓜葛,名叫景宁的傻女孩也会抑制不住地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而且心甘情愿。就像现在,和格格聊着翟远林,但她全部心思都迁延在余光里楚端没有被驾驶座遮挡住的半个背影上——他的黑发比从前短了,竟然有白发隐约。
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再见时只会更亲近。有些人一万年不见,就算变了容颜都不会生疏,还会是心中隐秘的倾听者;有些情意无论淡漠多少年,只要提起就会温暖,让人流连难舍。比如旧日同窗,共有过最清澈美好的年华,再见面时,无须遮掩、不用伪装,只会更加坦诚。
景宁的迟到让她成为“最不可原谅的人”。当楚端替她推开包厢的门后,聚齐等候好久的同学们在她还没分辨清谁是谁之前,已经群起而攻之,只听到“罚酒”两个字,此起彼伏。
楚端看着景宁面前一排斟得满满的酒杯有些担心,上前想解围,“她是遇上空中流量管制了。”
“这么专业!”格格的老公章博颇为受教,拽了楚端问,“啥叫流量管制?我被管制好几次了,到现在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讲讲。”
楚端笑笑不语。景宁却也不领楚端的情,已经干脆地认罚了,挨个儿接了面前的酒杯,倒进嘴里后依次还了空杯回去,毫不含糊。这可着实惊倒了所有人,加贝竖起大拇指,“豪气!”
几位女生看不过去,说男生欺负人,要跟他们理论。大国嘴里叼着烟,张开双臂拦住她们,仰着脸、喷着烟,说:“去去去去去,景宁都不说什么,你们着什么急?”
景宁微微红了脸,酒气冲得眼里水光荡漾,挽起袖子拽过酒瓶,反被动为主动,挨桌挨个儿地敬酒碰杯,全部都是一干到底,拦都拦不住。聚会的高潮就此开始,不管谁是谁,也不论是谁的酒杯,有酒只管喝。你来我往,闹哄哄的满地都是腿,椅子被推得到处都是。
格格远远地看着景宁,目瞪口呆,“这家伙,怎么变成这样了!”
章博脖子上挂照相机,手里拿着摄像机,忙得不亦乐乎,抽空坐下来在格日勒身边扒拉几口饭菜,说:“这才是女强人的谱。当年滴酒不沾,现在我看个男人喝不过她。我是怕了她了,最好别来找我。”
事实证明怕什么就会来什么,章博的念叨声未落,景宁就过来了,手中的酒瓶倒立、瓶口朝下对着章博的酒杯就倒。章博见这阵势就要跑,景宁另一只手的食指隔空点住章博,颇有黑道老大的排场,“别动,我就是找你来的。”
章博被吓到,“我不能喝,我喝不过你,我真不能喝。”
景宁微醺状态,轻蔑地睨一眼他,不说话只是倒酒。格格也紧张了,伸手想抢酒杯,“宁子,他真不能喝。”
景宁拨拉开格格的手,“去,和你没关系。”
“我是谁?我端的酒你也敢不喝?”景宁双手端起杯子递到章博眼前,水亮的眼睛盯着他。
章博心里毛毛的,双手接过,挣扎着,“我意思意思抿一口就行了,酒量真的不行,还得负责照相呢。”
景宁当没听见,杯子和章博的杯子当的一声相碰,酒水溅起,酒花掉进了彼此杯里。景宁一手摁在格格肩上,对章博说:“博士,我和格格是亲姐妹,亲的,比亲的还亲。我亲眼看着你们恋爱时你怎么欺负她。其实你是个好男人,格格为了你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她比你难。这个世界你不会找到第二个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人。现在她是你孩子的妈,你要好好对她,不能再让她为你受委屈。她的苦我一直看在眼里。我告诉你,换成其他任何女人,哪怕是换成男人,不可能为了和你在一起吃这么多苦。你不要以为她这是应该做的,是因为她真的爱你,惜福吧你。”
景宁素来偏袒维护格格,也因此对章博很是有些意见,和章博多年来不是很对盘,但都知道对方是真心为了格格好,所以也很客气。景宁这番话虽然说得语无伦次,三个人也都明白其中意思。格格听得红了眼睛,章博喉结动了动,看看格格,毫不含糊地把酒倒进嘴里,脸瞬间就红了,晕晕乎乎地坐下。格日勒着急,埋怨景宁,“他酒精过敏你又不是不知道!”
景宁醉眼迷离,极慢地捻转着手中的酒杯,说:“我还酒精过敏哮喘呢,我都喝,他有什么不能?格日勒,你这样护着他,他未必领情。越是配合男人的女人越不值钱,他会以为他是你的老板,以为你是他的下级,以为和你结婚不是什么值得领情重视的事情,就像那个翟总一样。”
格日勒担心老公,扶着章博去沙发坐,四下看看,招呼角落里独自玩手机发短信的楚端,“楚端你过来,看住这个酒鬼,别让她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