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这是什么意思啊,愚人节玩笑?愚人节不是四月份吗,怎么十月份还整这一套啊……
路明非瞳孔骤缩,脑子里就像是进了一大堆虫族士兵一样,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然而戚清听不到他内心的祈祷,或者说,就算她听到了也无法改变这件残酷的事实,她甚至还“贴心”地再一次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语,好让旁听者们都能正确地理解她的意思,将这无形的一刀刺入他们的灵魂:
“我哭不出来啊,路明非……我明明知道了一件对于常人而言无比悲痛的事情,我也确实感觉到心脏传来的阵痛了……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你知道我这是什么情况吗?能帮助我解解惑吗?”
路明非哑然,原本还算能说会道的一张嘴仿佛被针线缝了个严严实实,陷入了失语的状态。
……我他妈的怎么可能知道。路明非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股怒火,有一部分是向着面前的人,更多的是向着他自已——我他妈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样的心情同样在无邪的身上出现了——尽管他们对于戚清这个人的认知已经通过这里记忆构成的幻境而有所增长,但他们窥见的仍然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说到底,记忆本来就只是一个人的表层,人们不可能在现实中毫无保留地将自已剖析给周围的人,即便他们是最亲密的人,即便他们之间血脉相连,这个结论也是毫不动摇的真理。
他们终究还是无法真正的了解戚清这个人,无形的墙壁牢固地将他们隔离开来。
“你也不知道吗……”宛如灰烬一般的双眼看着他,最终还是结束了它们对于面前之人的紧逼,“也对……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在这方面和你们不一样也很正常……”
不要再说了。
“不过好像也不是没人这样说过吧,我是个不懂的感情的异类。”
停下来。
“哈啊……所以说还是我自已钻牛角尖了吧,在这种不重要的事情上想这么久……难不成是雨水把我脑子冲坏了?”
别再继续了——
“也许就是单纯的因为我这方面不敏感?嗯,大概也是有可能的,这种情况好像也不算少见,既然如此的话那我还算不正常中的正常了……”
“——学姐!”
音调变形的少年嗓音中断了这让人感到无比荒诞且悲怆的混乱的逻辑,而光是说出这两个字就足以让少年涌上撕心裂肺般的虚幻的疼痛。疼痛的部位是哪里?那对于他而言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重要的是如何将她拉扯回人类的世界。
他的眼眶已经十分酸涩了,也许下一秒就会有咸涩的水珠从里面滚落吧。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让它们落到地上,现在更为重要的是如何将自已心中所想准确地传达出来,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流眼泪了。
无数的话语在大脑中混杂成一团,可最后说出来的却不是其中的任何一句话语,而是从他肋骨之间的那个维持生命的器官中冲跑进了喉咙管道,顺着一口吞咽顶上了舌尖——
“学姐……在这之后,你可不可以不要习惯了让自已总是一个人?”
能不能不要再用“我”和“你们”这样的字眼?能不能不要将所有人和你隔开?
我能不能……再多了解你一点点?
戚清闻言,先是怔愣了一秒,而后低下头,紧接着肩膀开始颤抖,最后口中露出了一声莫名的笑,笑声嘶哑难听,让听到的人们一度以为这应当是乌鸦发出来的濒死的叫唤。
“……路明非,”她第三次喊出了他的名字,以此成功地为她所说的话语进行了强调,正如她之前两次做的一样,“我已经尝试过不止一次了。”
路明非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空白,像是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而听到这句话的黑瞎子明白她所说的“不止一次”是什么意思——第一次和人相处,是在她的童年,但和她相处的人因为自已死去了;第二次和人相处,是在实验室的时候,但和她相处的人又一次因为自已死去了。
第三次……就是现在这一次,结果和之前两次如出一辙。
她觉得自已已经支付不起建立关系之后所要付出的代价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因为某些缘故失去了这段关系,戚清都不会像如今这般。
——可是,现实里她的每一次失去都是真正的失去了全部……她已经不愿意重复这样毫无意义的行为了。
是世界抛弃了她,也是她抛弃了世界。
见他面色过于惨淡,女人最终还是放轻了语气,说出了她的最后一句话:“不要来管我了,路明非。”
【……无邪,别再继续分析我了,你就停在这里吧。】
相似的话语在这一刻得到了重合,两个不同时空的年轻人的思维在此时构建起了一座桥梁,将两人的所思所想联通在了一起,那份不曾说出口的心情达到了完美的契合。
——我不会放弃的,我不可能放弃的。
他们都无法将面前的人抛之不管,他们做不到松开紧握着的即将坠入悬崖之人的那只手。
……你明明,也有在求救的。
另一边,一言不发的张启灵眼神恍惚了一瞬,而后又在他人注意到自已之前重新归于平静。
又一次……那种相似的感觉。这已经不只是偶然的频率了。
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口的他看着即将翻转的画面,向其他人提醒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就会结束这个幻境了。”
“哑巴,你怎么知道的?”黑瞎子微微弯起唇角,问道。
“有人告诉过我。”张启灵一脸平静地说道,但这句话很显然不会让别人感觉平静。
“啊?小哥??”听到这话的无邪只觉得两个大谜题已经在他们不知不觉的时候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更大更烦人的谜题,“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张启灵微敛眉眼,像是在回想当时的场景,又像是单纯的在回味过去带来的那份情绪:“告诉我这件事的,是一个叫做戚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