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嬿鬢旁的碎發一瞬便被吹亂。
「寒露,」
男人沉聲道。
「飛吧。」
柳拂嬿短暫地怔忡了一下。
他說的不是「跳吧」,而是「飛吧」。
只是一個字的差別,她卻忽然沒那麼焦慮了。
取而代之的,是心底湧起絲絲縷縷的憧憬和勇氣。
望著白茫茫一片的遙遠大地,柳拂嬿作出剛才練習得極為到位的姿勢,決絕地跳了下去。
躍入長空的一瞬間,自由落體的失重感裹挾著強風,兜頭罩了過來。
柳拂嬿喉間一窒,只覺得呼吸和心跳好像全都被噎在了喉嚨口。
四千米高空之上,連習以為常的空氣也帶著陌生的味道。
窒息感和急失重的驚惶感,都叫她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
緊貼在她身後的薄韞白,忽然伸出左臂,牢牢地將她抱在了懷裡。
安全帶分明已經將兩人緊緊地綁在一起,可卻不如他的手臂更讓柳拂嬿覺得安心。
男人的手臂肌肉清勁有力,帶著熨帖而熾熱的體溫,一瞬間便熨平了她被風吹皺的勇氣。
幾秒鐘的窒息感逐漸消散,天地變得幽靜。地面上那些司空見慣的龐然大物,此刻卻都變得渺小微茫,無聲地跪伏在視野盡頭。
這裡像一個陌生的世界。
曠盪的長風裡,柳拂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像能聽見他的呼吸,感受到他的體溫。
好像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能感受到,他們的心臟在以相同的頻率跳動,相依相偎、生生不息。
「啊——!!!」
不知是出於快樂還是恐懼,她在空中發出前所未有的叫喊。
在此之前,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嗓音被長風撕裂,變得清亮而又陌生,像乘風的鷹,自由地飛向遠方。
自由得,不再像是自己。
可是,只覺得好開心、好開心。
酣暢淋漓的心情在胸腔里涌動,柳拂嬿雀躍地在風裡飛翔,忽然覺得身體裡灌滿了勇氣,從今以後,無論什麼煩惱,什麼憂愁,都再也絆不倒她,再也拴不住她。
仿佛感受到她心境的變化,男人攬在她腰間的手臂愈發收緊幾分。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莫名地猜到,他此刻一定在笑。
地面越來越近,傘包即將打開,這個世界的短暫體驗期就要結束。
柳拂嬿忽然高喊了一聲。
「薄韞白!」
跳傘跳過好幾百次的人,大概是沒法跟她一樣有這種歡欣高呼的興致。
男人似乎怔忡了片刻,少頃,才用和她相仿的音量回了一句:「我在。」
他嗓音極為好聽,清沉如玉石墜海。
在身後的天地間響起來,帶著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柳拂嬿不由自主地彎起了唇。
薄韞白。
我好愛你呀。
這個念頭在心裡膨脹,帶著自由而柔軟的溫度,像山間的野玫瑰一般野蠻瘋長。
又像一句溫柔的咒語,讓她從此以後,對一切都無所畏懼。
在即將落地之前。
柳拂嬿並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他,而是再度逆著長風,乘著天光,仿佛要將這份回憶烙印在天地之間一樣,又大聲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