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那娘娘一挑眉,美目流转仿佛好玩,“那你看看领你进门这位公公,可有什么毛病没?”
“公公亦非常健康。”
“是吗?”
“只是大约时常关节骨痛,不分季节。”
那娘娘便饶有兴致的看公公,公公急忙跪下,“回娘娘,的确如神医所说……”
那娘娘十分感兴趣的看回6重行,6重行看公公一眼,没有因为自己猜中而高兴,神色依然淡淡的,“一般来说,男子会在2o岁时,骨骼关节停止生长,但若1o岁以前净身,会让骨骼停止的时间变晚,人也会因此长得更高些,但因为生长时间过长,骨骼比普通人更脆弱,因此最多4o左右,便会开始有关节、骨头疼痛的症状,不仅是这位公公,对所有1o岁前净身的人来说,都是如此。”
“还有这种事?”
“我在一本古籍中读到过。当然,若平时多喝骨汤,多晒太阳,年轻的时候也算是预防的法子。到了公公这样的岁数,就要不提重物,注意摔倒了。”
那娘娘听得差不多了,不在意的点点头,这才把手从帘子后伸出来,“看来的确有点本事,为本宫听脉吧。”
她一吩咐,旁边的侍女急忙走过去,将一片薄如蝉翼的丝帕盖在她手腕上,6重行走上前去,细细听脉,不多时就已知道自己被叫来的原因。
他退下来,垂手等待,那位娘娘笑了笑,挥挥手:“如何?”
“从脉象上看,娘娘身体健康无虞。”
“你听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娘娘保养得益,基底强健,特殊时期的调养,想必御医比在下更擅长。”
“你一口一个娘娘,那你可知,我所求是什么?”
此话一出,6重行心里彻底了然,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此时尚早,不能判断。”
“既然是神医,可有办法让我心想事成?”
“……”
6重行沉默下来,他很想干脆利落的回答“不行”,但眼前这个人,显然不是可以用一句“不行”就打掉的。见他沉默,对方也笑了笑:“你不需要现在就回答,神医如果对宫中太医院有兴趣,住下如何?”
“药铺每日问诊的人不少,得有人守着,城中瘟疫虽然已除,但我已答应义诊,离开不得。”
“那先退下吧。”
“是。”
第一次问诊到此结束,6重行松了口气,往外走,一位侍女走进来,福身说道:“娘娘,小懿妃拿了寿宴当日的曲谱来,给娘娘请安,。”
“哼,一天天的,请安数她最勤快。”那位娘娘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接过东西,看也不看6重行一眼。
小懿妃?
6重行跟着公公往外走,出了整个宫殿,想到言犀上次说的事情,略微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身后巍峨的宫殿轮廓,张扬的飞檐在日光里像张牙舞爪的野兽,便皱了皱眉,收回目光。
言犀的姨母,还有她要挖掘的秘密,都被这样的楼一层层掩盖着……他突然有些不安,想到去了沈府几次都没见到,倒是留下的东西有好好收下,原本还以为是她不肯见自己,后来无意看到是黑豆叼着包裹钻进去,便知道她可能不在这雍都,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刚才宫里的情形在脑中回荡,他心里有些闷,没有回药铺,而是雇了辆马车,往雍都城外去了。
北城门出来两里地,一大片坟墓隐隐约约的在夜色下显露出来,天已经黑了,拜坟的人也早就散了,他让马车等着,自己走进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坟墓间,轻车熟路往里面走了许久。
夜晚死寂,些微虫鸣在坟墓间响起,莫名的渗人,但6重行心中没有鬼神,挂着淡漠的脸找到了一处荒僻的坟墓。
说荒僻,其实位置并不差,只是太久没有人祭拜,杂草从厚实的陵土上冒出来,就显得荒僻了。
“妻6蒋氏之墓”七个字静静的刻在墓碑上,没有“先慈”二字,说明没有子女,孤零零一座孤坟,周围没有6氏的其他坟墓,如果不是无亲无故,或市井百姓,就是因为横死,不能进祖坟。
谁能知道,这座孤坟之下,埋着2o多年前,雍都最显赫的将门世家,世袭兵部丞相6秉言的妻呢。雍都的老人至今都能记得,当年先皇亲自做媒,让蒋氏千金嫁入6府,十里红妆不足形容,迎亲队伍出去的赏银,够整个雍都百姓人手一瓶喜酒,金玉良缘,普天同庆。
可惜的是,短短两年,6夫人便赫然仙逝,盛大的葬礼队伍开往6氏宗祠,但真正的6夫人,被悄悄的埋在了这里。
横死之人、横死之胎,不能进祖坟。
6秉言再未续弦,每到年节时,只身一人前来祭拜。直到6年后卷入“太子谋杀案”,全族覆灭,这个隐秘的坟墓便彻底荒下来,再无人问津。
若非找到6秉言当年的乳娘,从那个垂垂老矣的婆婆口中得到一点线索,6重行大概永远也找不到生母的坟墓。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拔出一些杂草,装进随身的锦囊中,这才离开。
转身时,他看到墓碑旁边,一束仔细包裹的花束已经枯萎,干扁的蓝色花瓣没有一丝生气——半年来,6重行每月都会来这里一次,一个月前,这束花出现在这里,小小的一束,从未见过的蓝色的桃花瓣,不知从哪里来。
他看了一眼,离开了。
回到雍都已经夜浓,他下了马车,又路过巍峨的皇宫,便站在那了一会儿呆,直到一只鸟雀突然惊起,他才回过神来,有些饿,又想起言犀来,不知道她去哪了,伤口好了没有,吃饭了没有。这个念头缠绕上来,他不知不觉,又溜达到了沈府后院小巷里的树下。
上午放过来的小包裹已经不在了,大约是黑豆听到动静,叼进去了。
下次给黑豆也带点吃的过来吧,摊上言犀这么个主人,都快变野狗了,他想着,又不知道自己这么挂念做什么,叹口气,便要离开。
谁知刚转身,听到身后一声咳嗽,轻轻的,莫名的透着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