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听礼从潘亚莹的院子出来,还未走到前院,便被人拦了下来。
她神色冷淡地看着来人:“有事吗?”
余龄龄心里怵了一下,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人冷下脸来,却是第一次有了惧意。她顿了一下,决定先见礼,屈了屈膝道:“见过世子妃。”
“嗯。”
尚听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龄龄表姐专门候在此处,有何贵干?”
这里乃是后院到前院的唯一路口,若非专门等在这里,不可能这般精准知道她何时出的主母院子。
余龄龄手中绞着帕子,张张嘴巴又合上,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尚听礼没了耐心,道:“若龄龄表姐无话要说,我便走了。”
她不认为,她和余龄龄有什么好说。
过去里,余兰兮没把她当表妹看待,每日里只会对她冷嘲热讽,有时甚至想动手,若非她还不算笨死,不知现在身上能有多少个窟窿。余兰兮是这般,眼前的余龄龄亦如是。
想到这里,尚听礼眸色更冷,转身要走。
“别——”余龄龄一把拉住她的手。
尚听礼回头,垂眸盯着那只抓在自己腕上的手,皱了皱眉。
察觉到她嫌恶的情绪,余龄龄松开了手,又怕她真的转身就走,已顾不上其他了,忙道:“听礼表妹,可否帮帮我?”
她早已吩咐过她的贴身丫鬟去望风,一旦有人往这边靠,她的丫鬟会回来的,是以并不怕有人知晓今日之事。
这是要求助?尚听礼意外地挑了挑眉。
可见真有什么难事难住她了,竟能来向自己求助,多半也是走投无路了吧?
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余龄龄咬着下唇道:“母亲说,待出了国丧,她便替我做主,将替我与宣武将军的嫡次子定下婚事。最多年底,便让我嫁过去。”
她忽然抓住尚听礼的手,抖着身子道:“求表妹帮帮我!”
尚听礼轻轻拨开了她的手,淡笑着道:“可这不是好事儿么?”
宣武将军乃是正四品的武官,与他的嫡次子定亲,嫁做正妻,于余龄龄这样的侯门庶女来说,倒也不算埋没。
“不、不不——”
余龄龄带着哭腔道:“表妹有所不知,那梁祌实非良配!我不能嫁过去啊,嫁过去可是要出人命的!表妹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想来梁祌便是那宣武将军嫡次子的姓名了。
她这般状如疯言疯语的说辞,尚听礼却听得懂,因为她识得那梁祌。
上辈子嫁做汲家妇时,后边汲章逐一升迁,多的是同僚间的酒席,这家眷夫人们难免碰面的机会就多了一些。
她自是听过宣武将军的,梁家的秘事也听过不少,其中关于梁祌的便有一些——
这梁祌生得不似宣武将军高大威猛,反而有种书生气在身上,很多时候像个翩翩公子。可就是这种人人瞧着像是温和公子之人,背地里却最爱吃酒一事。若只是爱喝酒也没有什么,只是这梁祌酒后爱好以殴打他人为乐。
据说,凡是他院子里的丫鬟,就没有能够逃得过虎口的。便是那些侍妾、通房,也无一不是身上带着不同等的殴打出来的淤青。
想必余龄龄已经清楚了内幕,难怪要哭着喊救命了。
“你不知道,那梁祌是个酒鬼,还是个爱打人的酒鬼!我若嫁过去,我真的会被他打死的!”
眼前之人太过于冷漠了,就那样杵在原地无动于衷,余龄龄下意识便要跪下,哭得眼眶通红,“只要你能救我,我日后给你当牛做马!”
尚听礼并不动容。
她蹲下身子,一点一点掰开抓住她衣摆的手指。
她轻声说道:“可是龄龄表姐,当年我这般喊你救命的时候……”
余龄龄倏而瞠目。
尚听礼的声音很轻:“你非但没有拉我一把,你还落井下石了啊。”
余龄龄扑倒在地,回忆席卷而来,心头一颤,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抱住脑袋缩成了一团。
那是一个冬日。
寒风呼啸,风雪交加。
府上的小池塘还未冰封,仍是水态。一众姐妹在凉亭底下烤火,只是寒意袭来,终究遭不住冷风,便纷纷离去。
她落在最后,眼睁睁看着前面有人将另一人推入池中,然后趾高气昂地离开。
池中艰难扑腾的人儿向她求救:“龄龄表姐救命!”
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