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白色的身影融入到通往校门口的黑暗之中。
莫晚楹依旧伫立在路灯之下,安静地偏头看着苏婉婉离开的背影,侧脸映着昏黄的光影,潮湿的夜风吹得她脖颈上立起了细小的寒毛,明明她站着很稳,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莫晚楹闻声转过身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拦住了周聿泽接下来想要做的动作,他伸出的手握成拳克制地收了回来,胸膛因为着急而起伏急促,目光上上下下将她扫一圈,俊隽的脸上皆是担忧的神色:“有没有事?”
莫晚楹摇了摇头,略带迟疑的目光缓缓定格在他的脸上,却没有说话。
周聿泽接收到这个目光,从不开口多做解释的人挣扎了两秒:“我没有邀请她来。”
“嗯。”莫晚楹很轻地应了一声,听不出到底相不相信。
没有质疑,周聿泽找不到再次开口的机会,朝她递出手掌:“戏拍完了吗?我送你回酒店。”
“我还要去换衣服。”莫晚楹没有回握他的手,而是指了指自己右耳的位置,提醒道,“你的这一边耳机掉了。”
不是掉了,是他刚才跟苏婉婉说话时特意摘下来的。周聿泽将左耳的那只也摘下来,转头看了跟过来的段沙一眼,才说:“不碍事,我送你回化妆间换衣服。”
段沙接收到周聿泽的信号,心领神会地转头,处理还在进行中的会议去了。
“不用,你忙吧。”莫晚楹将这二人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表情很平静地从周聿泽身边走过,朝化妆间所在的教学楼方向走去。
周聿泽不急不缓地跟在身后。
大约走了几十米的距离,莫晚楹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与她一直保持着两米距离的修长身影,从篮球场处打下来的惨白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真的很像吗?”她的模样很平静,仿佛在问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但是从胸腔内不可自控泄露出来的颤音,出卖了她浑身战栗的状态。
周聿泽听到了她声音里的颤音,顿时浑身紧绷,迈步朝她靠近了一步,她却同时后退一步,坚持要保持这个距离,他只能停了下来。
“刚才,她也把我看错了。”莫晚楹苦笑一声,“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穿越回去看看,我跟她到底有多像,才会让她本人看到我这装扮都能恍惚。”
苏婉婉在刚才问了她三句话。
——我做错了吗?
——我今天这样子,有没有让你失望?
——你后悔当初选了一条最困难的路吗?
当时没反应过来,但她此时意识到,苏婉婉想要问话的对象是谁。
苏婉婉问的是她自己。
在这个让人恍惚的雨夜,她把她当成了尚且穿着高中校服的自己。
她回想起苏婉婉曾经对她的毫无道理的友善,初次见面就对她关照有加,在清吧不准她喝酒,只给她要来一杯牛奶,还有刚才最后那句祝福
……
“你别多想。”周聿泽眼见事态不对,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攥紧她的手臂,“你是你,她是她,你们从来都是两个人。”
“是吗?”莫晚楹脖颈上的寒毛没有软下来,反而让她整个锁骨都冻得僵硬,“你真的有分得这么清吗?”
明明不算寒冷的夜晚,却见莫晚楹的嘴里冒出了寒气。
“我分得清。”周聿泽字字笃定,“晚楹,我说过,安全感我会一点一点还给你。”
“可是我分不清。”莫晚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指甲掐进了掌心里,努力控制发颤的身体,“我分不清,在你和她眼里,是把我当成莫晚楹,还是平行时空里没有去美国的苏婉婉!”
*
漳州的戏份拍了将近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里,漳州从料峭的早春,变成了满城花开的暖春,太阳升至最高的时候,穿了长袖会出一层薄汗。
倒春寒偶尔造访,窗户和地板是湿漉漉的水渍,到处黏糊糊的。
下一个拍摄地在祁市,一个现代化的一线城市,计划在那里拍摄都市的剧情。
离开漳州这天是个潮湿阴冷的回南天,莫晚楹在收拾行李的空档往窗外看去,整个城市在玻璃氤氲的水汽中变得朦朦胧胧,雾里看花似得,让人难受。
“晚楹,我刚才在酒店大堂看见了周总。”安然正在给她折叠衣服,“看那样子,是要来接你去祁市的。”
“哦。”莫晚楹声音很淡地应了一声。
安然看她这冷淡的反应,试探性开口:“还没打算把周总从黑名单放出来呀?”
正在整理护肤品的动作顿住,莫晚楹坐在梳妆椅上,看向安然:“你觉得我应该把他放出来吗?”
安然被她空洞的眼神吓住,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